回鹘的情况还在持续恶化中,王室奢侈挥霍,毫无节制,权贵生活糜烂,精神颓废,军队腐化,官吏贪暴,百姓看不到希望,整个国家充斥着死亡的气味。以王室为核心的近百户权贵家族占据和耗费了整个草原的九成财富。
权力核心士气萎靡,弱主频出,阉宦弄权,朝纲混乱到了极致。中小贵族之家因入项减少,开销增加,普遍负债累累,对上层怨气甚大。
中下层官吏拼命搜刮,却发现所得好处白白被上面拿走,自己连个辛苦钱都赚不来,还要替上面背黑锅,时时刻刻会被祭出平息民愤。
被搜刮的一干二净的百姓,看不到任何希望,官民对立空前尖锐。
军队的高层贪渎成风,糜烂不堪,中层军官公然劫掠商队,走私贩运违禁品。底层士卒生活窘困,被迫从事第二职业,境遇好的经商放牧,境遇不好的为奴为仆。三十万天狼军战力虚弱,对草原各部落的控制在迅速减弱。
“近来南下抢掠的部落越来越多,以前是春秋两季,现在是一年四季,且规模越来越大。我分析一是回鹘人势力减弱,已经控制不住周边部落,维持不了草原上的秩序。二是这几年草原上灾害频仍,白灾连着黑灾,黑灾连着白灾,没完没了,肥的变瘦,瘦的饿死,除了南下抢掠,他们已经没有活路了。”
杨奇说到这,喝了口茶,声音很大,顺势抹了把嘴,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骨梳和小铜镜,小心翼翼地收拾起胡子来。他的汗毛很轻,这点胡子是费了好大劲才养起来的,宝贝的不得了。趁他收拾胡子的时候,祝九把燕北的情况也介绍了一下,大同小异,只不过燕北之北都是一些野生野长的小部落,回鹘人鞭长莫及,搜刮要清的多,日子也就好过一些。
杨奇收拾好了胡子,把镜子和梳子藏进袖子里,对李茂说:“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黠戛斯,阿热已统一各部,号称拥兵十万,骄横的不得了,几次交战都打的回鹘人哭爹喊娘。回鹘人打不过他们,就花钱买平安,阿热就躺着喝他们的血。我寻思着,有一天回鹘人的血没了,或者喂不饱那个大肚汉,就要出大事了。”
祝九道:“回鹘就像是一栋老房子,摇摇欲坠,若没有外力,还能支撑一阵子。若是让黠戛斯这头蛮牛闯进来,东撞一下,西撞一下,只怕崩塌就在眼前。”
李茂道:“这还不是最致命的,蛮牛闯进旧房子,总要折腾一下,我们还有闪避的机会。怕的是发生地震,呼啦一下子房子塌了,那才是最糟糕,要不被飞溅的砖石砸死,要不被鼓荡出来的烟尘呛死。所以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对回鹘这栋旧房子我们要心存警惕,跟他保持距离。要有预案。”
杨奇和祝九点头称是,祝九道:“我打算搞一个缓冲地带,扶植几个中小部落,就像修道院墙,他家房子倒了,也砸不着我。”
李茂道:“就是这个意思。”
杨奇沉吟片刻,忧心忡忡道:“回鹘还不是最致命的,要命的是西边那个,吐蕃人,‘裴家三杰’做了带路先锋将,长安岌岌可危,要是关中不保,回鹘房子没塌,老李家房子先塌了,咱们怎么办?”
祝九道:“说句要杀头的话,老李家的房子塌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杨奇摸了摸胡子,微微而笑,却没有吭声。李茂喝止祝九道:“这话以后还是少讲。李唐李唐,大唐是李家的,李家气数未尽,还是天下之主。”
杨奇笑道:“气数这东西说尽就尽,房子要塌了谁也拦不住,我就是个守门的,守好我的大门便是,至于谁盖房子,房主是谁,我管不着,反正谁是房主我帮谁看门。”
祝九笑道:“你这意思,是要当一辈子看门狗?”
杨奇白眼一翻:“看门狗有甚不好,看门狗汪汪叫,守家护院不让魑魅魍魉进门,青史万年书,怎么写看门狗都是正派人物,你信不信?”
三人哈哈一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