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师道的安排,贾直言已无力反对,不过想想这种安排也算不得什么,捧的越高,反而更容易控制,都知兵马使,内院军兵马使,扬刀军兵马使,哪一把交椅是好坐的,三人出身卑微,资历浅薄,何德何能坐的稳?没有他这个主持军政事务的左判官的手令,他休想调动一兵一卒。
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此时的淄青已与往日不同,各军的混乱已经打到了顶峰,以淄青最精锐的内院军为例,自皇甫尖、皇甫圆兄弟受韩启月牵连被免职后,便陷入了严重混乱,到裴仁静接手时已经溃烂不堪,原来的军将因为皇甫兄弟的去职而感到寒心,纷纷离去,临时抽调来的将士,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乱成一团。
裴仁静无心去整顿军务,一味以利害收揽人心,竟也抓了一些兵权在手,这些兵马打着誓死保卫李师道的名义大肆排斥异己,竟把节度使府控制的铁桶一般,连贾直言本人也被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生死荣辱不过是裴仁静一句话的事。
裴仁勇、裴仁渠二人也没闲着,借着新身份在城内联络故旧,招募死士,打着与官军血战到底的旗号,为反戈一击积极做准备。
裴家三兄弟的所作所为却因铜虎头的溃散,得不到任何的监督和制约,李师道、贾直言两个人也被蒙在鼓里。
李公度愤而离开军府,隐身宅中不出,家兵家将和豢养的一批死士,将他的家宅保卫的铁桶一般,宅中广蓄粮草,家人非令不得出门,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这日午后,门外来了一名神秘客商,自称是他的同乡亲故,递了一封名帖进来。
李公度忙命迎入,陪他坐了一会,留饭,客人不受,拜辞离去。待人走后,李公度令家奴将院门堵死,搬出窝弓劲弩严密防守,却将客人带来的土产搬到内室书房,从中翻检出一封密信,看完之后,吩咐家人自此刻起,无令不得离开家宅半步,违者家法处置。
这日午后,李师道挣扎着和宠妾贾安安行了一场夫妻之礼,事后将一包金银珠宝交在贾安安的手里,叹道:“你跟了我一场,我给不了你名分,这些聊作补偿吧。”
贾安安抱住他的腰,不放他走,泪流满面道:“天崩地陷,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李师道硬下心肠:“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李家气数尽了,你走吧。”
按照李师道的规划,贾安安将带着他的女儿云娘趁混乱之际离开郓州去登州,在此登船横海去日本。
李师道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但直觉告诉他,登州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过登州乃鱼龙混杂之地,在他权势鼎盛时且不能完全控制,即便落入他人之手,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控制的风雨不透,贾安安有机会脱身。
蒲大姐已先一步打发了,安排了贾安安,李师道颓然呆坐,望着空荡荡、黑黢黢的家宅,默默流了一会泪。
忽然起身来到中堂外左厢房贾直言的值房里,屋里屋外挤满了人,淄青军政事务而今完全压在贾直言一人肩上,真是难为了他。
贾直言正忙的不可开交,忽见李师道走进来,吓了一大跳。
连忙起身迎接,李师道忽然大笑道:“大厦将倾,无力回天,你们还瞎忙什么?”
贾直言吓了一大跳,在场的大小官吏也吓了一大跳,谁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李师道的口中说出来的。
李师道倒是轻松自若,冲着这些他平日正眼都懒得瞧一眼的卑官小吏们点头微笑,态度甚是和蔼。
贾直言忙将众人轰了出去,引李师道落座,因为节度使在,外面的人围了一圈,却谁也不敢打搅。后来的卑官小吏们一个个心急火燎,一大堆的急务等着贾判官拍板定夺,这个节骨眼上他哪来的心思陪着节帅在那喝茶闲聊呢。
从屋里出来的心灰意冷,把刚才李师道说过的话转述给后来者听,众人一时愕然,旋即就都想开了,郓州大局糜烂不堪,连节度使都觉得无力回天,他们还忙各什么劲?
沮丧在人群中扩散,一时个个心灰意冷,各自都散了。
李师道在贾直言的对面坐下,他将这间值房打量了一遍,值房面积狭小,每个角落都塞满了文牍卷宗,逼狭的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于是感慨道:“这里距离中堂如此近,我却还是第一次到这来,没想到条件这么差,我连股肱手足都漠然相待,不管不问,可见昏庸透顶,活该有今日之败。”
贾直言叹了一声,想安慰些什么,却又觉无话可说。
“我李家割据淄青五十年,今日算是到头了,错在我一人,与公等无干,我无言见祖宗,见兄长,愧对诸公啦。”
贾直言已是泪流满面,尚留在庭院中的几个卑官小吏也忍不住泪流。
“城破之后,还要元朗勉为其难为我周旋,保全将吏性命,保全阖城百姓。拜托了。”
贾直言道:“司空钧命,贾直言至死不敢忘。”
李师道了了一桩心事,精神稍振,又道:“昔日兄长重病在身,临终前召我入府,问我可能担当此任,我说我担当不起,真的担不起来。他说你若不肯担当,李氏子孙中又有谁能担当,你还是免为其难吧。我说什么也不肯,我这是发自内心的,我在密州任上是想过争,但我到了郓州后,就改了主意,我是个天性散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