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丁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天亮后,天晴了,阳光映雪,刺人眼疼。
她推开窗户,慵懒地坐着,久久不肯梳妆。鸯儿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只是微微一叹,把洗脸水端下去,再换热的上来。
直到传报薛青裹要来,薛丁丁这才回过神来,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她急忙招呼鸯儿为她梳妆,鸯儿无奈地笑了笑,指了指镜中:原来她发呆时鸯儿已经帮她梳好了妆容。
薛青裹心情沉重,强作笑颜,向女儿报喜说李茂已保举他为辽州刺史,非但没有灭门之祸,还一步登天做了四品高官,岂非祖宗积德,老天开眼?
薛丁丁也强作欢颜,替父亲高兴,父女俩谁也不愿说破做这刺史背后的无奈:非但要把军队和城池交出去,还要把她当做礼物送给那个凶很残暴的军汉。
但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可选择的,李茂的兵就在城外,大将是石雄和秦墨,都是李茂的心腹亲信,看起来他是势在必得,十万新罗军都不是他的对手,辽东城虽然险峻,又能抵抗到几时?
“我有个条件,我要他亲自来接我,他若不肯来,我宁可一死。”
“女儿啊,唉,都是父亲无能,是父亲对不起你……”
薛丁丁安抚流泪的父亲:“十万新罗军都败了,您又何须自责,怪只怪老天无眼,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说完,薛丁丁双目空洞地望着窗外,她的眼泪早已为金梯邕流尽,东州之战的****夜夜,她为他通宵失眠担心,他被俘后的****夜夜,她为他夜夜流泪到天明。
现在她的泪流尽了,心也不再柔软,而如铁石一般麻木起来。
薛青裹叹息一声,劝慰女儿道:“新罗之败,是气数,无可奈何啊。金梯邕大元帅也是能征惯战的猛将,镇守北境十数年,雄才大略的渤海王不敢越雷池一步,可他遇到了李茂,就是弄不过他,阴的阳的都不是对手,天意李茂要做辽东之主。”
父亲的话刺痛了薛丁丁,她的心里是不允许任何人亵渎金梯邕的。
薛青裹察觉女儿的变化,改口又道:“从李茂不杀金元帅和新罗将士来看,这个人还是有些度量的,我把城献给他,诚服于他,他做君长,我做臣下,他还能把我怎么样,只是委屈了你。”
薛丁丁道:“女儿不委屈,男儿拿起刀剑为了家族,我拿不起刀剑,却也要为了家族存亡出一份力。无非是巧言欢笑逢迎他,那又算什么,谁让我生来是个女儿。”
薛青裹叹息一声,竟无言以对。
秦墨的使者把薛青裹的要求带回东高州时,李茂正在高州城外一处靠山面水的风水宝地出席阵亡将士陵园奠基仪式,听了秦凤棉的转述他一声未吭。
辽东一战,新罗国固然国力大损,几乎灭亡,辽东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士阵亡六千三百人,平民伤亡三千八百,六分之一的人口永远长眠于这个冬季。
奠基仪式由郑孝章主持,李茂心情沉痛无比,挥锹铲土时忍不住泪如雨下。
回城的路上,为了活跃气氛,郑孝章一改往日的严肃面孔主动跟人开起了玩笑,他拿李茂开涮,让李茂尽快去辽东城把媳妇接回来,好赶在入冬前抱个胖娃娃。
男女之事果然是剂疗伤良药,刚才还心情沉重的众将领顿时哄闹起来,一个个面色红润,双目放光。
李茂是涮人的老手,此番窝里反被自己人涮了,倒也不恼,笑向左右道:“既然城主约请我去,我不去也不合适。本人又一次老牛吃嫩草啦,心里委实有愧,诸位的份子钱我看就免了,免得将来抱怨,说我李某人一次又一次的,没完没了。”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李茂却又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要立个规矩,将来除了明媒正娶的正妻,纳妾买婢的,可以摆几桌热闹一下,却不可借此敛财,免得有人一缺钱就纳妾,家里弄了一屋子,百八十个哪能都照顾的过来,让人白耗青春,独守空房,这是犯罪啊。须知我辽东还不富裕,还有很多人娶不上媳妇呢,你们总得给人留条活路吧。”
又是轰然大笑,众人闹了一番,郑孝章压压手道:“辽东城主是个讲面子的人,大帅虽是纳妾,这礼数还是不能少,免得薛城主一怒之下不认你这位女婿了。”
众人又笑,郑孝章平日在李茂面前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突然开起了这样的玩笑,倒让李茂有些不适应。
李茂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现在还是创业时期,奢靡享乐之风断不可长。”
这些天李茂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辽东建节后,大纛应该建在哪。东高两州基础最好,但位置较偏,不利于控制新获取的辽河以东大片新领土。
辽州居辽东腹心,方便控制四方,且辽州以东直到平壤城都没有像样的城镇,控制相对薄弱,也需要将军事重心向东偏移,以加强对新获领土的控制。
但辽东城的缺点也很突出,面积太小,人口太少,且受地形所限也无法做大规模的改扩建,这是李茂迟迟不能下最后决心迁移治所的根本原因,薛青裹约他去,那他就过去看看,实地考察一下辽东城也好。
至于薛丁丁,秦墨已把她的画像送到了东州,从画像上看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文静、有才、聪明,脸蛋、身段都是上佳。
这个小女子李茂先前并不十分上心,她只是他打出的迷惑潜在对手的幌子。而今大势已定,这个幌子就用不着了,至于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