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定进站在城头,目送部属离城,心里忽然不安起来,对谋士谢春道:“屯兵于坚城之下,如此分兵是否真的恰当?”谢春为难道:“论常理是不应该,不过……”他想说若不分兵占据涡阳堡,只恐将来没有退路。但这话说出来却是犯忌的,郦定进背后有皇帝撑腰,跟突吐承璀争也争得,吵也吵得,只要他自己不作,谁也奈何不了他,自己又是什么身份,敢在这种事上胡言乱语。
郦定进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为将难啊。”
郦定进的哀叹很快化成了现实,自这日巳时起,镇州兵便像疯了一般开始围攻牛头角,士卒不顾生死,将领不计得失,完全是一种两败俱伤的疯狂打法。
郦定进很快就吃不消了,分兵两千后,牛头角只剩不足三千人,且多伤兵老弱,更致命的是箭矢严重不足。突吐承璀睚眦必报的美名绝不是浪来的,你不听我招呼,我就断你的供给,粮也不给,箭也不给。
镇州军显然是有备而来,士气极其旺盛,攻势一浪接着一浪,他们的统帅魄力极大,一眼看穿了官军内部的不和,甚至没有派兵警戒神策大营方向,一上来就压上了全部兵力,猛打猛攻。
郦定进头皮发炸,他明白自己已掉进了对手精心设下的陷坑中。
镇州军全力攻打牛头角的消息传回中军大营后,唐或审时度势,按照李茂当初设计的流程,不紧不慢地开始甄别情报真伪,此举耗费一个时辰。不紧不慢地分类归纳,此举耗去一刻钟。不紧不慢地逐层上报,此举耗去半个时辰,等战报到达突吐承璀义子突吐成骅手里时距离开战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突吐承璀正在睡午觉,突吐成骅孝心发作,严禁众人靠近寝室打搅,于是等到突吐承璀睡醒之时,时间已经是下午。距离开战时已经过了足足四个时辰。
突吐承璀倒是没有耽搁,立即击鼓聚将,商议应对之策,照例又是一番争吵,最后在范希朝的再三催促下,突吐承璀才下令神策将军张文喜、李栋臣率兵一万,马步军齐头并进救援牛头角,二将回营点兵准备,又耽搁了一个时辰。
申时末,郦定进的亲兵射尽最后一捆箭矢,再也无法阻止如潮水般涌过来的镇州兵。
在前方督战的参谋谢春手提利刃,气咻咻奔了回来,喝命左右卫士保护郦定进乘吊篮下城先走。郦定进暴怒地推开卫士,对谢春说:“败军之将,有何颜面活着?一死百了罢了。”
谢春来不及多劝,向郦定进的贴身卫士郑顾丢了个眼色,郑顾出手打昏了郦定进,将他放入吊篮,亲自护送至城楼放下,楼下早有十余骑兵整装待发,接住郦定进后飞奔去向涡阳堡。
一行人飞马来到涡阳堡下,霍海出兵接着,见郦定进身边只十余人,态度淡淡的。同回城中,霍海借口有事,不见郦定进的面。
张文喜、李栋臣率部走到半路,忽闻牛头角已被镇州兵夺取,只得回营复命,突吐承璀大怒道:“不听号令,失军丢城,其罪当斩。”令军中虞侯往涡阳堡锁拿郦定进。
消息传出,郦定进义子墨海、大海、横海三人商议道:“若义父被害,我等亦不可免,不如杀了突吐承璀,推举范希朝掌兵,或者事可挽回。”
三人计议已定,等到天黑,猝然在军中发难,一千精兵直扑突吐承璀寝帐,途中几乎没有遇到抵抗。进了大营,方见是座空营,墨海道:“老阉张网等着咱们哩,中计了,如之奈何?”
大海道:“老阉只信他儿子突吐成骅,此刻必是在他营中,你我一鼓作气杀过去,成是运气,败是命。”
三人计议已定,掉头杀过去,这时候,营地四周大军云集,李听奉命率部擒杀叛军,双方同出神策,知根知底,墨海、大海、横海三人困笼之兽,士气高昂,锐不可当。
郦定进被围,突吐承璀见死不救,李听十分不满,外敌未平,内讧又起,李听心里更是有气,作战时并不全力以赴,想放三人一条生路,不想三人作战凶猛,自己一个不慎反被他冲破了包围圈,三人突围后并未奔走,而是直奔突吐成骅营帐杀去。
当初突吐承璀交代李听任务时,既未说明来者是谁,也没说明他藏身在哪,二人之间的联系全靠唐或。李听见三人奔突吐成骅营帐而去,心里惊怪,命人唤唐或来问,派去的人却带回了唐或的尸体,原来在混战中唐或被流失所伤,已经一命呜呼。
李听无奈只得尾随追击。
突吐承璀此刻正藏身在突吐成骅的营中,有人向他告密说今晚或有人要端他的老窝,老宦官早早就躲在了义子突吐成骅的营帐里,这孩子笨是笨了点,却绝对忠诚,藏身在他这,那是一百个放心。
突吐成骅见父亲如此信任,大喜过望,一早披挂整齐,手提双锤守护在辕门口,忽见墨海、大海、横海三人杀来,其势锐不可当!
突吐成骅大惊,回身入营,扛起老爹,手出一刀劈开营帐后墙,夺路而走,连闯数营,突吐承璀急叫:“马,马,骑马走。”
突吐成骅这才惊觉,叫了两匹马,一人一匹,也不叫卫士,夺路而走。
主将一走,群龙无首,突吐成骅部瞬间垮塌下来,墨海、大海、横海三人内外搜了个遍,不见父子人影,抓了俘虏一问,才知二人已经脱身逃走。
墨海恨恨道:“腿长果然好。”突吐父子一样的身高腿长,军中将士常编排二人说,主将腿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