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室前的院中有口水井,王承元挽起袖子打了桶清凉的井水,他脱去道袍,将一块粗麻布蘸水,仔细擦拭身体,待身体适应了井水的清凉后,这便举起水桶,将剩余的清水当头浇下,冷噤噤地打了个冷战,叫了声:“舒服。”
一名小道童用身体撞开门进来,反腿用脚踢上木门,唤道:“吃饭了。”
说时将饭菜摆在院中的石桌上,转身去屋里拿出一套换洗衣袍,放在石井台上,又忙着点艾草熏蚊虫去了。
王承元浇了几桶水后,燥热的身体完全清凉下来后,便将身体擦拭干爽,换了干净衣袍,这才坐下用餐。
月光下,石桌上,一碗稀的能看见倒影的米粥,两个粗面饼和一碟咸菜,这就是王承元的晚餐,因为抄经书而误了饭点,粥和饼皆已凉透。
王承元吃饭细嚼慢咽,却绝不拖泥带水,一时吃尽,放下筷子,小道童收拾了碗筷,忙着给他梳理头发。
王承元问小道童:“今日外面没见喊杀声,官军没攻城吗?”
道童回身笑道:“你是世外仙人,管这些闲事作甚,专心修你的神仙道吧。”
王承元叹道:“想跳出万丈红尘,我的道行还不够啊。”
正说到这,却听外面一阵脚步杂乱,小道童手一颤,扯断了王承元好几根头发。
院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两员悍将挎刀大步而来,身后将士一手扶刀,一手举着火把,面色凝重,杀气腾腾。小道童面若灰土,急忙躲到了王承元身后。
王承元笑着安慰道:“他们是自己人。”
就问:“卢将军,方将军,深夜来弊观,有何见教。”
来者是成德节度使府的两名资深牙将,一名卢桢,一名方闯。王承宗继任帅位后,二人左右侍奉,十分受重用。
卢桢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道:“留后有要事请公子商议。”
王承元淡淡笑道:“我一个出家人,商量什么要事?”
方闯单膝跪地,流泪道:“留后病危,请公子速速入府,有后事交代。”
王承元闻言默默无语。卢桢暗责方闯鲁莽,不该把实情说出,王承元一心修道,不愿沾染俗事,镇州上下谁人不知,万一他不肯就范,自己如何向两位夫人交代?
方闯愤懑地说:“大厦将倾,若公子都不肯伸一把手,我们还较什么劲。”
王承元蓦然抬起头来,眼噙热泪道:“是啊,是啊,若我都灰心了,人心就散了。”又轻轻摇头,似自言自语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王承元擦了把泪,对卢桢、方闯道:“烦劳二位将军带路。”
二人大喜,急催王承元上马,出竹节观向北行出五坊之地,忽然前面横出一队人马,不打着灯笼,十分诡秘。
卢桢大叫一声:“列阵,吹号,杀勿论。”
三通号响,对面之人急叫:“莫要误会,是我,王庭凑。”
卢桢笑道:“王将军外出公干,几时回来的,一路辛苦,改日我做东,咱们一起喝一杯如何,今日兄弟有军务在身,无暇为将军接风洗尘啦。”
王庭凑笑道:“卢将军不要误会,某只是路过,见远处有灯光,故而停步一问。将军既有公务在身,某不敢耽搁,咱们就此别过,告辞。”
话虽说的客气,卢桢和方闯却对王庭凑充满戒心,一直等他远去,方才动身,这一路上凝神戒备,丝毫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