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黑衣人迎面走来,在引路人前几尺处停下,微微欠身,以示尊敬。
他们的动作虽然看上去一丝不苟,却没有任何毕恭毕敬之意,脸上一点表情波动都没有,腰也仅是一弯便直起。
从头到尾,双唇闭着三缄其口,不是寡言而是彻底的默然,落在众人眼里甚至有点敷衍的意思。
引路人也不以为意,仿佛太多老去的岁月刮身,消磨了曾几何时他自己却已经快要几乎忘却的年少莽撞,眼里失了锐利,那双眸子始终平静而淡漠,仿佛只留下了淘沙潮褪的空瞳。
一路上来即便是姬歌那时做过以下犯上的事情,不答其问,他也从未动过怒,只是鲜少微皱眉头。
但即便是黑衣人以为引路人没有脾气胆敢不敬,而他们这些被掳进堡里那一刻起就生死在人手的半大少年却不敢贸然顶撞,不做直视,战战兢兢地隐晦看着引路人接下来或许决定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日的动作。
“带他们下去。明日便教他们探洞觅矿,此后具都如何行事。“引路人说道,说完顿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看头顶,半晌幽幽出声道:“时间无多了。”
盆地上方,巨大畸形的岩壁倾斜似穹顶,嵌着不知名的石铁之块,熠熠发光,就像星空。但仿佛遮不了其目,自深不知几尺的地底,他的双眼穿透过厚厚岩层与土壤,望到外面的天色正黯,夕光都隐没,时辰已晚。
还有靠在树洞畔,那口大石脚下的灯盏,豆粒大小的焰光摇曳,孤零零地在天穹下飘忽亮着,忽明忽暗,奄奄一息,往往每一次风过都会顽强挺过来的芯火,好像也只是回光返照般。
这一回,不小心落在它上的目光都仿佛会让灯下一刻忽然间的戛然而灭,无惊无奇地化作一缕青烟飘散天地。
而在深深的山腹内的人们自然无人得见,寸草不生的盆地边缘,大地裸露出筋络,沟壑交错,刺眼而惊心。黑衣人神色匆匆,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满目都是,却没有伍列,一个个各司其职,一言不发地走着自己脚下的路。
没有好奇,偌大的盆地上也容不下一颗闲心,少年们不禁微微放轻呼吸,他们不知道那些身着黑衣的人的行迹是在做什么,却从看不清面目的身上看得到屏息般的忙碌。
他们就像一群不请自来,擅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无人理睬,自然也不会有恶意以及其他念想生出和流露,从未遇见过这样的场面,让少年们都有些无措。
引路人的话音落完,便走了,竟也是不再管他们。
目送着引路人的身影不见,少年们一个个偷眼看看彼此,一下子没了引路人的指引,来到一个完全陌生至极的地域都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姬歌盯着那几个黑衣人,没了引路人,需要有人告诉他们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做,去哪里,而他们从来都不缺这个,所以在堡里他们从来不会迷路。
黑衣人神情沉郁,不带感qíng_sè彩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终于发声:“跟上来。”
声音低沉而嘶哑晦涩,他嘴巴开合说话的样子甚至有点不习惯,喉咙里带的舌音很重,似乎有很多年没有这么做过了。
说完,没有给少年们反应的时间,黑衣人转身向前,不同于引路人平稳恒定的步伐,他们的脚步频繁而急促,每一步都迈的步子很大,看着很快却堪堪可以让身后脚步发虚的少年们带小跑跟上。
本来以他们饱受体术修炼之苦,又孕育生出一股黑气反哺下,无形中点滴塑造的身手来说跟上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毕竟身体状况焦渴难当很是虚弱,很多人都见了血,所处之地又是难以想象的反常严酷,故而略略有些吃力,气息紊乱。
他们在黑衣人的带领下朝着一面岩壁走去,即使是他们就处于盆地尽头的边际,但由于山腹内之地的太过巨大,仍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黑衣人在前方径直走着,毫不关心后头的少年们能否跟上,甚至连一次头都没有回过。
他们身着的黑衣和上面行走在古堡阴影里的也没有什么不同,但好像要更黯淡无华,在这里连一点光都反射不出。
脸庞上积淀着年久沥下来历经一成不变的麻木,一天天手上和脚下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与路,五官都渐发生硬,眼神僵直着望着前方,瞳孔里透着刻骨的冷僻,给人的感觉也更阴戾易怒。
一路上,他们和擦肩而过的其他黑衣人没有任何交流,自封其口,能够用眼神说明的,这群黑衣人绝不费口舌之言。
仿佛在这不为人知奇迹般的山体肚腹里,有什么需要敬畏的生灵或气机就悬在某个地方观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笼罩在他们和这里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
领头的黑衣人早先奉引路人之命,在引路人走后说了不多的几个字,即使不说,他们也不敢也不会相信这群人都是哑巴,有些东西比缝进唇肉里的绳线更能堵住人的口。
在引路人走后小小的骚乱后,这群在周围群是虎狼伺视的骷髅堡里生存下的少年们迅速恢复了安静,不敢招惹这些眼底透着戾气的黑衣人,往往在出声嘀咕微弱的喧哗的人群里,都会被屡屡投来一束阴测测的寒光警告,让他们愈发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一丝逾越雷池放肆的胆子。
因为这里实在大到不可思议,明明行进了很长一段路,那面岩壁好像就一直屹在那里一动不动,给人以没走多远的强烈错觉,即便是在盆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