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没走几步路,慕晓枫忽然觉得背脊一寒。心中一动,脚步当即微滞。
纪媛见她停下脚步,不由得诧异道,“怎么了?”
慕晓枫笑了笑,闪闪眸光泛着清淡寒意,飞快回过头去。
就见身后左侧不远一辆马车旁,站着一个全身缟素的年轻女子。那样貎说不上熟悉,但也不陌生。可这女子灰败的脸庞此刻却流露出极度怨恨,那噬人的眼睛寒芒幽幽,直如刀子一样往慕晓枫飞来。
杨悠茹?竟然是这个有几面之缘却从一见面就不对盘的姑娘!
即使这会见她回头望过去,那女子仍旧丝毫不掩眼中怨毒之色,瞪大眼珠死死盯着她,那缕缕寒光似乎恨不得将慕晓枫啖肉拆骨一样。
慕晓枫冷冷一笑,难怪她会觉得背脊发寒了。
谁被如此怨毒眼神盯上,谁心里都不会觉得舒服。
纪媛自然也回过头去,自然也看见那女子赤果果没有丝毫掩饰的怨毒目光了。那仿佛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恨意,竟然令得纪媛这样性子冷清的人都觉得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头,“她是谁?”
纪媛嫁进慕府之前,来京城不过短短年余时间,对京城里面的权贵人家自然没有慕晓枫这个土生土长的人熟悉。
慕晓枫挑了挑眉,淡淡道,“原户部侍郎家的千金,一年前去外地休养,休养之前……就已经与李大将军家的二公子订了亲。”
纪媛蹙着的眉头缓缓松展,淡淡看了那一身缟素却满脸怨恨的女子,低低叹息一声,“原来如此。”
可转念一想,纪媛又困惑了,“就算这位杨小姐突然遭逢不幸,又跟晓枫你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无端就看人不顺眼,恨不得将人辗死吧?
慕晓枫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谁知道呢,天下之大什么人没有,也许有人自己过得不舒坦,便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比她更倒霉。”
这种毫无原则的迁怒……,纪媛淡淡蹙着眉头,还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蛮不讲理之人。
慕晓枫挽着她手臂,含笑道,“旁人杂事而已,与我们何关,我们还是上去吧。”
纪媛抬头望着矗立半山腰的恢宏殿宇,也将这无关紧要的闲杂人放一边去了,“嗯,那我们走吧,这石阶蜿蜒,似乎有数百级呢。”
“大嫂说得没错,我们走到上面,没有两刻钟可上不去。”少女嫣然一笑,淡淡金色光晕四下披洒荡漾,令这身姿纤美的娇俏少女看起来愈发华艳明媚不可方物。
还在马车旁站着不动的杨悠茹,望着在淡淡光晕里巧笑生香的明艳少女,僵硬转动的眼珠底下,更藏不住满满怨恨迸发射出。
她紧紧绞着帕子,心里重复恨恨想着:慕晓枫,慕晓枫,你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
这怨念太深,她目光又凌厉如箭直指慕晓枫。所以,六感敏锐的慕晓枫在走了几级石阶之后,再次忍不住脚步微顿,略生不悦侧头扫了眼马车旁形容枯槁的女子。
“执念成妄,妄重成灾!”纪媛冷清的声音轻轻在耳畔响起,刚刚对杨悠茹冒出那点点怜悯也被这姑娘眼中深重恨意给磨掉了。
慕晓枫眨了眨眼,看着冷清端惠的女子,不由得失笑道,“大嫂倒是应景。”
来到佛门之地,未曾参佛,只因心怀慈悲,出口便是劝诫世人的佛谒。
对比起来,她简直就是蛇蝎心肠的大恶人。
眸光波澜不惊自杨悠茹颓唐苍白的脸划过,慕晓枫噙着淡淡笑意,与纪媛一道缓缓踏上入云阶梯。
这个一年前就已经去了外地休养的杨悠茹,大概是在知道李南胜被砍头之后才仓促赶回京城的。
想到这里,慕晓枫不着痕迹的摸了摸下巴。
嗯,她当时的速度是闪电了些,所以就算杨家知道李南胜要被砍头,时间上也来不及退亲。
这位杨小姐望门寡的身份,是没法改变了。
不过,退一步说,就算时间上来得及,只怕杨家不会也不敢真去李家为杨悠茹退掉这门亲事。
若非看中杨悠茹她爹身为户部侍郎的便利,李南胜怎么可能与杨悠茹订亲。
盐引、税收、军饷……没有一样不直接与户问挂钩。
杨家与李家早就是栓在一条绳上的蜢蚱,无论如何,只要李南胜在两人成亲前被砍头,杨悠茹这望门寡的身份那也是铁定走不掉的了。
当然,慕晓枫不认为杨悠茹有本事知道是她在幕后将李南胜送上断头台。不过就刚才杨悠茹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一样,只怕杨悠茹早就恨不得将她拆骨剥皮了吧!
看来,今天是倒霉撞上了。
就不知,背后将这杨小姐当枪使的是哪位。
慕晓枫望着头顶飘浮云朵,抿唇微微一笑,眼底反倒掠过淡淡神往。
“晓枫,我们到了。”纪媛看了看明显在沉思的少女,眼神微微露了奇怪,“有什么不对劲吗?”
慕晓枫轻轻一笑,眉目沉凝之色立时松散了去,“佛门之地,最能镇住各种痴魅怨念,哪有不对劲。”
“大嫂你想多了,在这古朴恢宏宁静之地,我觉得连心境都沉静清净了许多。”
纪媛听着回荡山际的浑厚钟声,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姑嫂俩一路说说笑笑,终于走到了主殿前面的空旷广场。
珠儿去捐了香油钱,又取了香枝过来,慕晓枫便与纪媛一道先到广场正中供奉的九转铜塔点上香烛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