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妈抱孩子,跟在李佳玉容身后,进了军政府大楼。
在总长办公室外,曲秋明拦住两人:“总长在会客,您请留步。”
奶妈心想必定是很重要的客人,不然不会连夫人也拦。
两人抱着孩子去小会议厅。
等了大半个小时,孩子吃了奶睡着了。
曲秋明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李佳玉容让奶妈抱好孩子,站起来出去。
往总长办公室走近些,听到女人唱曲。唱得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婉转娇啼,圆润魅人。
官员包养女戏子自古就有,到了段伯烽这儿不是头一遭。然而当面撞见,还是让李佳玉容难以承受。
曲秋明跟机要秘书吕良华交待完中午的宴饮,回来后,见李佳玉容扶着墙站在走道里,脸色相当不好。
便上前去比了个请的手势。
李佳玉容道:“这就是总长的贵客?”
曲秋明道:“卑职不敢多嘴。”
李佳玉容道:“那麻烦您替我给总长递个话。”
曲秋明道:“总长交待了,不能打扰。要不您先请回,等总长谈完正事,卑职必定相告。”
正事?
听戏子唱曲也算正事的话,全省城的有钱老爷少爷们,不得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李佳玉容在心里冷笑。
她想看看,究竟是个多倾国倾城的名伶,叫段伯烽迷得连公务都不管,专门将她请到军政府办公室开小堂会。
里头还在咿咿呀呀地低吟。
唱完后,梦菲拿帕子沾沾唇角,笑道:“您怎么突然想起来听《武家坡》了。这可不是我的首本戏,唱得不好,怪丢人的。”
段伯烽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
“要不再给您唱首《西厢记》?”梦菲轻声道。
“可以了。”段伯烽道。
梦菲绕过楠木书案,走到他身后,给他捏肩:“我听说公馆添了小公子,说不出的替您高兴。您怎么反而不乐意?”
等了一会儿,不见段伯烽接腔,便知道这话他不爱听,换了话说。
“晚上有柳芳菲的《贵妃醉酒》,听说请的是沪城的如意班,如今票价炒得都没边没际了。争着抢着要一睹柳芳菲的艳容呢。您就不感兴趣?”
段伯烽最近连着几天去颐和路留宿,梦菲心里高兴,也好奇,之前可是连着好几个月不登她的门了。
还怕段伯烽对她腻了。
她自忖这次是个机会,便拿出十二分的殷勤来讨好。
段伯烽道:“贵妃醉酒?没兴趣。”
梦菲咯咯笑:“这可是柳芳菲的看家本子。江淮一带,多少大老爷们迷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倾家荡产的都有,怎么就被您说得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了。”
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很美。
女戏子间的恩怨情仇,就像窑姐儿被窝里的男人,都是同一本账。
很有些同行相忌的意思。
“其实柳芳菲卸了妆也不是很美。就身段还可以看。”梦菲道。
段伯烽闭着眼睛不吭声。
看起来真对这个柳芳菲不感兴趣。
梦菲心里踏实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曲秋民进来报告说:那位带着小公子,在小会议室等总长。已经好一会儿了。
段伯烽道:“让她回去。”
曲秋民道“是”。
他是总督警卫连连长,官职不高,但地位非凡,一切以上峰马首是瞻。
段伯烽让李佳玉容回去,他便毫不手软地执行。
把人请了出去。
一直送上车。
直到公馆的汽车开出军政府。
半路上李佳玉容下了车,叫了辆洋包车又折返回去。
一直等到梦菲倚着段伯烽,从军政府里出来,上了车,一路开到中央戏院,双双下车,被戏院经理迎了进去。
自己的丈夫,揽着个女戏子公然抛头露面。
李佳玉容咬着唇,委屈得浑身发抖。
……
“您有什么想吃的没有?说吧,这就给您做去。”春雁喜滋滋绕着凤笙打转。
凤笙道:“还记得从前咱们家巷子后面,总有人吆喝着卖酸辣粉么?”
“您想吃酸辣粉啦?”春雁道。
“有点。”凤笙点头。
“这个我会。”春雁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去厨房找材料。
找不到辣椒,又特地叫陈管家跑了趟杂货铺。
两人捣鼓着吃的,想起从前,春雁笑道:“……夫人知道小姐爱吃辣,总笑话说生了个辣子。”
“我是辣子,母亲成什么了?”凤笙汗颜。
春雁捂着嘴笑。
俞书允回来时,一脸的喜气洋洋。
凤笙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跟你说你也高兴。早上去劳务公司,那边留了两个应聘人的地址。我看了,其中一个在德国工厂做过工,刚刚回国,对零部件维修、上机操作都很熟悉。怎么样?高不高兴。”俞书允兴致勃勃的。
“怎么这么巧?”凤笙直起腰,心里惊奇。
随即想到欧洲到处在打仗,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有点政治敏感的人,都会选择离开那儿回国。
俞书允道:“欧洲在打仗,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就证实了凤笙的猜测。
“跟他谈过了?”凤笙道。
“谈了。”俞书允点点头,“这人原本打算找家洋工厂上班,是劳务公司跟他介绍了我们。这才牵上的头。”
“有经验的技师不好找。咱们可以在薪资上优厚些,只要他肯留下来。”凤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