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更加没了睡意,凤笙干脆坐起来,拧开台灯,从床头柜里拿出簸箩,对着光做针线。
段伯烽知道她喜欢这些,由着她,双手交叉垫着头:“缝什么?”
“天暖了,给老太太做件春衣。”凤笙道。
“家里什么没有。”段伯烽道。
“我闲着也是闲着。”凤笙道。
段伯烽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对大老爷大太太,都没有对老太太亲厚。所以当初老太太执意让他娶闫家小姐,他虽然不乐意,却也没反对。
他常年在外,能顾到家里的时候实在有限。
也做不到这么心细如发。
太太倒替他做全了。
心里不免感慨。
嘴里说着“这光太暗”,伸手“啪”地把头顶的吊灯打开。
眼前一下亮了个彻底。
这样他也别想睡了。
凤笙掀开被子要起来:“还是我去外面吧。”
段伯烽拉住她:“就在这儿。”
凤笙道:“您不睡吗?”
段伯烽摆摆手。
他难得有兴致,想跟太太说说话:“……老太太很喜欢你,一直跟我说。”
凤笙道:“老太太心疼我。”
这是事实。
段伯烽心有感触,拍拍她:“说你在家教明月女红,把明月教服了?”
“没。她小孩子的嘴,给她做桃花酥,她才舍不得走的。”
段明月的嘴有多刁,段伯烽是知道的。
“别太惯她了。”
“她还小。过几年长大些,就不这么孩子气了。”
两人说着夫妻间的闲话,夜渐渐入得深了。
……
俞程礼不甘不愿娶了表妹秀珍,除了洞房那晚是在太太屋里过的,之后几天照常歇在晴姨太太房里。
美丽风情的晴姨太太,实在是表妹难以比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闫宛念念不忘。
俞老太太却门儿清,把夏秀珍叫到跟前,嘱咐她:“你刚进门,不知道老大的脾气。他念旧,先头儿媳妇去了,虽然不说,心里却一直不痛快。这也是他一桩心病。你要是得空,不妨多替他去公馆看看大丫头。老大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好总这么上门去看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段家待咱们家人不好,叫岳家这么三天两头上门。你去就不一样,到底是女眷,常来常往总没错。大丫头见到娘家人,心里头高兴,兴许心情好,还能赶紧怀上一个。”
老太太心心念念,还是给俞程礼在政府谋个官职。
她受尽了当官的好,便觉得做什么都不如做官。
尤其现在世道这么不太平。
秀珍刚进门,哪里知道她的一番盘算,规规矩矩地点点头,道:“儿媳记住了。”
她是个本分人,把老太太的交待看得比什么都重,第二天一大早,带上自己的丫头,去公馆看凤笙。
听差报说亲家太太到时,凤笙听得一愣。
随即意识到是继母秀珍。
小丫头领着秀珍进了茶室。
凤笙笑着站起来:“您来了。”
“成亲那天有规矩,不好开口,没能跟你打招呼。今天有空,过来看看你。我知道你这儿什么都不缺,就带了两罐老家的咸金桔,冲茶喝,很能润嗓子。”夏秀珍上前去,握住凤笙的手。
丫头把礼盒放在茶几上。
凤笙笑着道谢。
这时候郑管家忙完事,听说亲家新太太到了,赶紧过来问候。
凤笙指着个苗条高瘦的女子跟他介绍:“这是我娘家太太。”
郑管家满脸是笑:“亲家太太头回登门,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中午多备几个菜。”
凤笙说“好”,请夏秀珍坐下,道:“应该我先去看太太才是。”
按过去的旧俗,出嫁的女儿要在隔天认亲时,作为晚辈给继室太太敬茶。
然而如今民国了,很多老礼都不再时兴。
俞家不像闫家,光族人就有百多号人,便省了认亲茶,只在隔天让秀珍见了俞程文一家。
“何况我们是亲戚,用不着讲那些虚礼。”夏秀珍道。
她知道论身份,凤笙是先头太太生的,自己只是继室,论出身,闫家一等一的富贵,凤笙又嫁了总督,夏家只是小富之家,实在没必要跟继女耍当家太太的威风。
便道:“你爹也怕你一个人在公馆闷得慌,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凤笙笑笑,道:“来省城这几日,住得惯吗?”
夏秀珍道:“头一回住洋房,跟在老家很不一样,大概还要摸索一阵。”
这话一说,凤笙便知道继母是个老实人,安慰她:“这不算什么,我也是慢慢摸索过来的……刚开始的时候,瞧见什么都新鲜,屋子里的西洋摆件,一样也不敢碰,还闹了笑话。”
这都是前世的事。
春雁在一旁听得纳闷。
心想不是这样的呀。
想了想,觉得这话多半是为了宽慰新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的脉络我已经理得很清楚了。
实在抱歉了少年们,我必须照脉络写啊。
大家千万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