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程文道:“调多少?”
“至少……三百万。” 俞程礼略想了想才道。
二老爷听得震惊无比,随即就怒了。
三百万银元?
大哥这是要调走大半的闫氏产业呢。
他自问读书知礼,是个讲规矩的人,对大哥偏宠庶子姨太太,本就不赞同,现在俞程礼竟然真打起了日昌号兴业行的主意,他的脸色便很不好看,心想近来城里一直在传,说闫家的祖传玉,让俞程礼的三姨太顺去了娘家,恐怕不是空穴来风,只看他大哥如今连凤笙的产业都敢算计,就知道了。
“大哥这么做,让凤笙怎么想?”俞程文无比失望。
俞程礼倒是笑了,很正派有理的样子:“瞎想什么呢?你也跟着外面那些人听风就是雨啊?”他呷了口茶,呵呵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省城新开了家纺织厂,他们东家齐东升,你也认识,跟咱们也打了好几年交道。这些年洋布不是盛行吗?我打算投资他的工厂,算算,应该比现在日昌号兴业行更有赚头。”
俞程文将信将疑。
俞程礼道:“年末书允应该回来了吧。他在德国待了四年,正好,回来帮我。”
“这事,是不是先商量凤笙?”
“嗯。”俞程礼答应得很诚恳,“肯定要说。不过外面的事,她知道的少,未必全懂,我会跟她仔细说清楚……工厂年后就开工,老齐那边等着我拨款。按出资多少给股。我算你一股,书允回来如果肯帮我,也算他一股。家里就你我兄弟二人,总得为孩子们保一份产业。这几年生意越来越难做了,守着日昌号跟兴业行,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啊。”
这番话他早已翻来覆去,在脑子里圆了又圆,自问并没有破绽。
俞程文也确实听不出有什么大问题,但心中始终存了疑点,坚持让俞程礼先商量凤笙,不赞同俞程礼不声不响就挖掉日昌号兴业行的半壁江山。
俞程礼满口答应。
俞程礼商量俞程文时,徐晚晴的弟媳,跟廖氏沾了点姻亲关系的马氏,借口廖氏过生日,将一尊金佛送进了俞宅。
廖氏用丝帕擦拭亮锃锃的金佛,满脸放光。
二姑娘俞书琴觉得稀奇,道:“马家表姨怎么给娘送金佛呢?”
廖氏眼神闪烁,道她“小孩子不懂”,不许她多问。
俞书琴看了两眼觉得没意思,便跑出去玩了。
等俞程文算完账回来,廖氏殷勤地服侍他洗脸烫脚。
喝了茶,躺进摇椅里,二老爷彻底舒了口气,道:“今天你过生辰,我本该在家陪你的。”
廖氏道:“又不是整生,老爷也太当回事了。说起来,今天来的这几家里,家里都有待嫁的女儿或侄女,一个个明着暗着跟我打听咱们儿子的婚事呢。老爷你看,是不是先看看?”
俞程文道:“你做主吧。”
提起俞书允,俞程文便把大老爷准备投资纺织厂的打算,说给廖氏听。
廖氏听说自己家有股份可以拿,再想起马氏的那尊金佛,心思顿时活络了。
“老爷觉得这样不好?我倒觉得大哥的想法不错。如今谁不知道洋货好卖?大哥跟人合办工厂,卖洋布,肯定是稳赚不赔。”
“话是这么说,可办工厂,哪里是说说这么简单……只希望他能跟凤笙好好商议,股份是小,总不能因为银钱,坏了父女感情。大嫂也只留下凤笙这一个骨肉。”俞程文心中感慨。
廖氏不以为然,觉得俞程文是读书人的酸气,嘴上却劝他:“现成的买卖,别人能做,我们还怕什么,大哥总不至于嫌兜里钱多,平白无故扔出去打水漂吧?”半个字也没提马氏送的那尊金佛,更没有提凤笙明天回段家。
俞程文回想白天俞程礼说话时的神情,也觉得他大哥,是有心要做民族产业,便把一点疑虑暂且压了下去。
廖氏临时改旗易帜,靠向了俞程礼跟徐晚晴,就盼望着凤笙永远被蒙在鼓里。
谁愿意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给别人用呢?
亲骨肉,也未必不会翻脸不认人。
到了十八这天,凤笙收拾行李,准备回段家。
俞程文不知道她今天要走,正被俞程礼拘在兴业行看账。廖氏便主动过府来为凤笙送行,帮她打点给段家的回礼。
两人正亲亲热热说着话,春雁呼哧呼哧喘着气跑进来,道:“奶奶,二爷来啦。”
廖氏心里嘀咕,这是哪家的二爷。
春雁道:“是伯瑞少爷。”
“哎呦,原来是亲家二爷,稀客呢。”廖氏又惊又喜,托住凤笙的手道,“多半是你们家老太太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派了人来接你的。”
凤笙笑得一脸受宠若惊。
段家二少爷段伯瑞,去德国留过学,也是个新派人物。他比凤笙这个大嫂还要年长,只是不愿意被婚姻约束,一直还是单身。
家里因为已经包办了老大段伯烽的婚姻,对其他几个儿子,就相对管得松了。
段伯瑞生的肩宽体长,相貌俊逸,一身白色西洋服,将他衬得fēng_liú潇洒无比,见到凤笙,笑嘻嘻地打招呼。
二太太看段伯瑞看得心花怒放,料不到段家老二竟这样俊美。
她悄悄看了眼凤笙,见凤笙除了有些意外,神色始终很平和,便知道所听说的,因为段二少爷在结婚当日代替大哥跟大嫂拜堂成亲引起的那些闲言碎语,是不可靠的。
段二少爷这样的好人品,哪家不肖想?
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