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两人并没有骑出多远,就看见街口的石碑旁立着一个人。
六月忽地顿住。
她已经看清这人正是小姐避之不及的燕公子。
秦玥当然也看见了他,却装作没看见,自己从六月手里抢过缰绳,打马直直冲了过去。
立时,燕渊的身影被甩出了老远。
可是很快,那条人影如影随形地追了上来。
秦玥心里憋着气,一言不发,继续打马狂奔。
六月虽然搞不懂这两人要闹什么,可她是小姐的人,自然得尊重小姐的意思,所以并不阻止秦玥的这番动作。
也不知这样狂奔了多久,秦玥自己都累得喘不过气来,便放慢了马速,准备找个地儿下来歇息一下。
可是才刚跳下马,她就愣住了。
燕渊就倒在离她不远的马路边,孤零零的小小的一团,半点声息也无。
秦玥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团小黑点,身不由己的走了过去。
朦胧的月光照过来,燕渊的那张被碎石子儿划花的妖孽脸上更是一片惨白,仰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秦玥忍不住蹲下身来,伸手抚上他的脸,凑得近了终于听到他微弱的呼吸,不由怔怔落下泪来。
哎,你这又是何苦!
显然,他是徒步一路追过来的。
六月来不及多想,急忙将他扶起坐好,自己也盘膝坐到他背后,给燕渊输送真气。
片刻之后,燕渊终于醒转,抬头瞧见正看着他怔怔落泪的秦玥,忍不住笑了笑,“到底你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情义罢!”
秦玥偏过头,并不理会他这句话,只是轻声道:“不管如何,你总要好好保重身子,这样的傻事做一次也就算了。”
“可是我总要让你明白,我对你是真心的。咳咳……”燕渊忍不住急喘了一阵,苍白的脸色,苍白的嘴唇,竟连这话里的语意也显得十分苍白。
六月此时已经不着痕迹地避到了远处,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什么其他动静才终于放下心来。
秦玥泛着嘲讽的笑容,面上一片寒凉淡漠,“真心与否,重要么?再真的心,敌得过你心里的仇恨、敌得过宏图大业么?”
“那你要我怎样,要我就这样束手待毙吗?”此时燕渊已经倚着旁边的一棵老树坐起来,那双潋滟的眸子里蕴满了愤懑的情绪。他的脸色也因为这份愤懑而涌出不自然地嫣红。
“你好端端地当你沈王妃的义子,谁也不敢动你!”
“可是母亲总有一天会老去,皇上对沈家的眷顾也不是无止境的,真到了那一天,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沈家怎么办?”
秦玥竟是一时语塞。
如今的凤琛,连她也看不懂了。是啊,总有一天,凤琛对沈家的眷顾会消失,就像他对沈瑾的深情,不也在渐渐地一点一滴地消逝么?
他曾经对燕渊有那么大的敌意,曾不止一次地派萧潜去杀他。如果不是沈老王妃带着燕渊在京城里公开亮相,只怕凤琛对他的追杀也不会停止。
不待她说话,燕渊又嘲讽地笑道:“如果那一次不是你救了我,或许,我早就死在他的手上了。”
“他为什么要杀你?”秦玥忍不住问道。
这个疑问在她的心里隐藏了许久,而今终于问出来了。那时候,燕渊前朝皇室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可凤琛还是要置他于死地,甚至不惜连苏寒和苏冰也要杀死。
苏寒和苏冰都是沈瑾最器重的属下,凤琛既然那样放不下沈瑾,论理就不该对苏氏兄弟下手,可他到底还是让萧潜下手了。
燕渊看着她,脸上的讥诮意味更浓,半晌才以极其寥落地声音说道:“因为,我也是凤氏的子孙,仁曦帝的儿子。”
“什么?”秦玥的思绪刹那间忽地停顿,仿佛没有听清,不由皱了皱眉,再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皇九子凤颜,生母燕才人,四岁时卒于栖梧宫。”燕渊的声音已经趋于平静,冷淡而漠然,仿佛说的不过是别人的身世。
“你,你,你——”秦玥难得有惊慌失态成这样的时候,那双晶亮的眸子更是难以置信地将他全身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张嘴努力了好几次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怎样也想不到,燕渊的身世竟然如此复杂。
燕渊丝毫不在意她的失态,只是继续以更劲爆的话语刺激她,“何况你也应该清楚……灵魂重生……又是怎样离奇的命运!”
秦玥不由“啊——”地惊叫出声,双手死死地捂住嘴,双眼瞪得又大又圆,竟连身子也忍不住微微发抖。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所有疑问,仿佛都在刹那间得到解答。
原来竟是如此。
原来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宿命。
难怪会在凤璃紫钗上的珠子里看到那样的幻像,难怪今世的燕渊对皇室表现出那么大的敌意。
燕渊叹了一声,神情间略显疲惫,“只要你想知道的,我统统都告诉你。在你面前,我不想再隐瞒任何事情……”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痴痴地望着秦玥,眸子里隐含着乞求:“只求你莫要再离开我,再生我的气好么?”
他那样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底让秦玥的心又软了几分。
“你可能想不到,前世的九皇子,其实是在乡间僻野里长大的,养他的就是那对跛脚眼瞎的老夫妻。直到十四岁,也不知皇帝发了什么疯,又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终是将他接回了皇宫,却也并没有善待他,一直软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