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这一去,直到晚上亥时初才回到客栈。
顾不得喝口水,就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奴婢将那截穗子往郭统领面前一晃,他的脸色噔时就变了,连连追问这穗子的来历。奴婢不敢明说是小姐要见他,只说去了自然就见到人了。”
“这样最好。”秦玥淡然点了点头,转身去了里间换夜行的衣裳。
六月趁这工夫赶紧扒了两碗饭,也顾不得是冷是热了,好歹先填饱了肚子。说不定呆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同样,这一回秦玥也只带了六月去北门。
两人先在一棵老槐树上隐藏起来。
六月快速四周查看了一番,待看到同样一身夜行衣的郭杨出现在视线里时,才又上前招呼,引着秦玥和郭杨二人就近去了旁边的一所院子。
院子里早已人去楼空,打扫得还算干净。主人或许走得急的缘故,桌上的杯碗茶具都没来得及收拾。
秦玥在桌前坐下来,就着茶壶里的残茶给自己和郭杨各倒了一杯。
郭杨面上还蒙着黑巾,两只露在外面的眼睛充满了疑惑,谨慎地四处扫了一圈,才又重新看向秦玥,“你是”
秦玥俐落扯掉头上绑发的缎带,散开一头飘逸的长发,看着郭杨平静地说道:“我是秦玥,秦国公府的五小姐。”
“难怪了……”郭杨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顺手扯了脸上的黑巾,神情明显轻松不少。
外界盛传秦五小姐得帝后看重,恩、宠无比,小小年纪就被皇上亲封淳郡主。皇上将这样的信物交给她,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五小姐又为了什么来这危险之地?
郭杨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一时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隐隐地又添了重担忧。毕竟秦五小姐才十岁,同州的局势又如此紧张,随时都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她既然拿出了这个信物,自己就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
秦玥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淡然道:“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之所以如此急着要见你,是为了解同州之危。”
“哦?秦五小姐有何高见?”郭杨不由正了正身子,面色诧然又难以置信。
秦玥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事实上我暂时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不过我敢肯定的是:明儿天一亮,敌人肻定会大举攻城,他们想要抢在我们的大军还未到达之前拿下同州。”
聊着这个,郭杨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的确会如此。可是我们现在兵少粮少,根本无力再抵抗他们的进攻。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面动手!”
“啊那不就是以卵击石!”
“当然不能硬攻……你也说了,我们现在兵少,又接连吃了好几回败仗,将士们士气不振,军心已散”
说到这里,秦玥话锋一转,声音陡地提高,“正因为这样,我们急切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更是要让即将到来的大军看到希望。”
“我也想,可是如何能够办到?”郭杨苦笑。
他当年跟在皇上身边,做得最多的是刺杀。而今接手神锋营也不过才一年,战前迎敌更是首次,眼下能够撑住场面已是尽了全力。
李老将军之所以派了神锋营为先锋,就是因为他们轻车简骑,速度快,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同州。
同州有作战经验丰富的刘武等人,再加上精于刺杀和突击的神锋营,再坚守几天也没问题。
事情证明,李老将军的计策很好,可惜却没料到刘武会在上一场坚守战中战死,留下郭杨独撑战局。
秦玥在刚到同州之时,就探得了实情。她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再不出面,同州危矣。
“同州将士佯装攻击敌军大营,神锋营全速出动,志在突袭敌方后营毁粮烧草。”秦玥盯着郭杨那鹰一般的眼睛,缓缓说道。
这虽然不是什么奇妙的战术,可在当前局势之下,却是最可行最有效的办法。
由此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惨烈,甚至那五千多神锋营的将士都有可能一去不返。
郭杨满脸郑重,紧锁眉头,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半晌,才缓缓问道:“敌军
的粮草位置在哪?”
“距离同州城二十里以外的熊村。”
“你确定?”
“我确定。”
并不是秦玥有未卜先知之能,而是早在她来同州的路上,就让秦奋的人重点去查了熊村。
果然如她所料,耶齐将粮草藏在了那里。
当年的紫衣公子沈瑾就与凤三公子说过,熊村不但是最好的藏粮地点,也是最佳的藏人地点。
因为熊村的地底下有天然的地洞和地道。
如果将粮食都藏在地洞里,再将人手埋伏在各个地道口,地面上又有熊村房屋做掩护。再加上熊村地势平缓,方圆十里一有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巡视人的眼。
一旦有人偷袭,恐怕还没有进到村子里,就被射成了刺猬。
可是,这样的熊村,却也有个最致命的缺陷:正因为地势平缓,极容易被人当成活耙,火攻最是有效。
如果被人摸近,顺利进到地洞里放火,那就全玩完了。
耶齐是胡人,就算他事先对同州进行过探查,也不一定就能发现这里。最有可能就是自己人里出现了内奸,将熊村卖给了胡人。
想想胡人之所以那么顺利一路打到了同州,连消息也送不进京城,可知这个内奸的掌控力强到了何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