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苏璃换上了灰不溜秋的侍从服,将三千青丝束成男子的发髻,慕容颜还混了点泥将她皎洁的面容涂黄。
“你会易容?”苏璃憋着气,忍耐着慕容颜在自己脸上用黄泥涂涂点点。
“跟我表妹学过一点。”慕容颜盯着她,淡淡的说道。
苏璃沉默了一会,卒然说道,“喂,你上次对我说,你的那个。。那个秘密,在这世间除了我以外只有三个人知道,对吗?”
慕容颜没料到苏璃突然提及此事,手中的动作稍微一滞,但还是点头回道,“没错。”
“我记得当时你说,一位是你的乳娘,一位是你的表妹,还有一位。。。是你的青梅竹马,对吗?”苏璃试探性地问道。
慕容颜眉骨不自觉地一动,半晌,喉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回道,“是。你问这个作甚么?”
“我只是想知道,这三人究竟都是谁?”苏璃对上慕容颜的浅眸,轻声问道。
“苏姑娘,你的问题太多了。”
慕容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了腰,冷冷地说道,“奉劝你一句,若你真想随我去狩猎,那就慎言慎行,多把心思放在别让圣上或是他人认出你来比较妥当,否则一旦露出丝毫马脚,我怕是再难保你了。”
苏璃一怔,她显然没料到慕容颜会对自己问的这个问题如此敏感避讳,她的心中顿时像有数道不知名的火苗在蹿动,似乎越接近眼前的这个人,便越琢磨不透她。
似乎比起她身体的秘密,真正压抑着她的,是她心中的秘密。
苏璃默默垂下眸子,便一言不发地跟着慕容颜坐进了马车,前往燕京城门。
大燕素来武风极盛,几乎从燕烈武帝开始,每年的这时候便会举行为期三天的围猎,这也是朝廷中新进武举和贵族少年们竞相展现自己的一个舞台。一场狩猎下来,所猎最丰厚者,都会被君王褒以嘉奖,亲自授封,荣耀一时。往年倒也还好,今年或许是因为当今圣上燕景帝还带上了皇室中的女眷一同前往猎场,所以上至高贵的皇胄相侯,下至普通的卫兵战士,全都暗暗摩拳擦掌,难掩一脸兴奋雀跃之色,像似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是啊,他们一生之中恐怕只有屈指可数的机会可以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大燕最骄傲的长公主,可以看到后宫中美艳如花的嫔妃们,以及可以看到那位宛如女神般的帝国皇后。
快到城门的时候,慕容颜换骑上一匹汗血骏马,并再三嘱咐马车里的苏璃,不到猎场绝对不许踏出马车一步,免得惹人生疑。
苏璃怏怏不乐地应下了,但她偷偷掀起车帘,望着慕容颜单薄消瘦的背影缓缓前行。
而前方,数千人马早已整齐肃立,天子车骑,浩浩荡荡,到处都是明黄色的旗帜在临风猎猎作响。
那位九五之尊身袭一身龙纹黄金战甲,手按在佩剑玉柄之上,骑着一匹玄黑的高头骏马威风凛凛地立于军前。
慕容颜骑至近处,翻身下马,恭谨地单膝跪下,垂眸道,“臣弟见过陛下。”
燕景帝不动声色地盯着慕容颜,过了许久,才懒懒地发话,“襄王好大的排场,还要让朕和众卿家来等你的大驾,恩?”
慕容颜的脸色一变,早上因帮苏璃易容费了不少时间,不想竟误了接迎圣驾的时辰。
她只好将头垂得更低,卑谦地回道,“臣弟知罪。”
“陛下,颜哥哥刚回京想必有诸多不适,还请陛下免了她的无心之过。”长公主慕容晴在一旁欠下身子,出言求情道。
“哼,真的是无心的吗?”燕景帝眯起冷眸,抬起了线条刚硬的下巴。
此时,皇后身旁的宫女瑶儿发现,皇后冷岚歌再一次揪紧了藏在华美凤袍之下的双手,她的眸光中透着丝丝连她自己都未发觉的担忧,那种深沉的目光,瑶儿只在皇后看到太子殿下爬上危险的高枝时才展露出来过。
“陛下,请宽恕七皇兄的过失吧,其实都是臣弟的错。”
年轻的九王爷慕容炼突然站了出来,跪在慕容颜身旁,说道,“七哥久未归京,臣弟甚是想念,昨夜实在按耐不住,便去找七皇兄饮酒叙旧,才害得皇兄醉酒不起。。。”
“叙旧?”燕景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回打量着慕容颜和慕容炼二人,淡淡地问道,“说说看,你都跟你七哥叙了什么旧?”
“是。陛下还记得吗,在父皇去世的前一年,他曾邀请匈奴和楼兰两国的王子公主一同狩猎?”慕容炼点了点头,平静地问道。
此话一出,马车内苏璃的手猛然一抖。
但闻燕景帝冷笑了两声,却斜眼睨向慕容颜,冷笑道,“自然记得,当年那场好戏的主角可不就是你的七哥么。”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不少人仍然记得,当年先皇燕昭帝曾有意与匈奴结亲,可匈奴王子却死活不愿将妹妹嫁与大燕襄王,甚至差点跟襄王在朝堂之上打起来,于是昭帝无奈之下,便提出狩猎定胜负,赢者可定夺匈奴公主的婚事。
苏璃失神般地听着众人地交头接耳,仿佛在听别人的事情一般。
恍惚中,她又想起了慕容颜前夜里曾对自己说的那句难以置信、荒唐至极的话,
“她。。。她是我唯一的妻子。”
所以,自己真的嫁过她???
听着燕景帝话语中的冷嘲热讽,慕容颜的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痛色,但她依然咬紧了牙关,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