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刘彻将惊诧问出口,阿娇已抱着曹襄提步先行,直往那跳大傩的篝火处而去。
未至正殿前,刘彻便寻了小黄门将曹襄抱走了。
那小人望着阿娇楚楚可怜的眼神,弄得她心底没来由一阵心慌,兴致也弱了许多,观那大傩仪式时,也一直是恹恹的。
仪式结束,阿娇拉了刘彻挡住刘娉,自个儿提步先登了辇车,也不等刘彻,便吩咐内侍回椒房殿。
阿娇将头靠在车壁上,感受着碌碌辇车之声,心思略平静了些,车辇却忽的停了。
“娘娘,”不待阿娇开口询问,云芳自掀了车帘进来,“陛下派人传话,让娘娘略等一等。”说着,将臂上搭着的一件品红绣团花暗纹缀火狐毛的披风放在阿娇座边,这才退下。
唇角不觉一阵失笑,明堂距椒房不过些微距离,刘彻还特意派人来唤她等,真是孩子气。只心底一番埋怨,嘴角眉梢的笑意,却是更浓了,寻了个舒坦的姿势靠着,只静静等着。
这些日子也确是被刘韶闹得紧了,靠在车壁上,阿娇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耳边是车轮碌碌,车辇不甚平稳的走着。
却不知走到何地,车轮轧着路面的凸起高高颠起,惊得阿娇没留神,额角撞在车壁上,虽隔了厚厚的绢布,还是有些痛。困意立时消散,掀了帘子正要唤云芳来问话,却猛然发现,外面矮巷憧憧,哪里是未央宫中殿阁的高广。
“住辇!”当即一声厉喝,阿娇放了帘子便要起身,车辇却忽的一住,她没提防才纵起的身子,忽的向后跌去。
“小心!”车帘掀开,刘彻伸出的手却仍没来得及拉住阿娇,便僵在半空,面上略有讪色。
阿娇面上已是蕴了八分怒气,见着刘彻,难免有些愣怔,“你怎么在外面?”刘彻若在,该同她一道乘辇才对。
刘彻扬起嘴角,笑得十分孩子气,掀了车帘进来将阿娇扶起,“我一早就在外面啊。”
心下好奇,阿娇忙伸手去看外间,矮巷深深,确然该是出了未央宫。
“我们出宫了?”
刘彻点头,将辇中软枕垫在阿娇身后让她坐的舒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看着尚轻轻飘荡的帘子,阿娇脑海中泛起几分迷蒙,刘彻……难道刚才驾车的是刘彻?
夜色正浓,月明星稀,长安城宽广的街道上,只一驾马车富丽而行。
“彻儿……”阿娇隔着半掀的帘子望着刘彻,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诧异,驾车的,果然只有刘彻,“怎么不带侍从?”
刘彻并不说话,缰交右手,顺势将阿娇的手紧握在掌心,只淡淡笑了笑。
这般宁静夜色,身披霜露而行,阿娇还是头一次。反握住刘彻的手,掀了车帘将身子斜斜靠在车壁上,便静静望着刘彻。
看月色清凉下,往日坚毅刚硬的轮廓,也柔和了许多。
车行得并不快,刘彻又是个生手,一路离了长安城往郊野而来,阿娇只觉五脏六腑都有些移位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疲惫一阵阵袭来,她渐渐歪了身子,靠在刘彻肩头昏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刘彻就在身边,她靠着刘彻的胸膛睡得虽甜,略抬了头,只觉脖颈酸痛。阿娇才一动,刘彻便已睁了眼,笑着扶起她,“好点了么?”
“嗯。”阿娇点头,掀开搭在两人身上的披风,就要往下去。
刘彻拉住阿娇,将那品红妖艳的披风细细给她系上,这才放阿娇出去。
车帘掀开,寒意滚滚扑面,冻得阿娇一个哆嗦,显然有些受不住,还好披风挡去几分寒意。
晨光熹微,一眼望去,略显惨白的满月尚挂在灰沉的天幕上,晨雾缭绕,却仍能感觉到身在高处的畅快。
“这是哪儿?”阿娇轻巧的自辇上跃下,眉眼间满是新奇。
四野虫鸣阵阵,刘彻一步上前将阿娇整个人拥住,“骊山。”
“骊山?”阿娇一声惊呼,却没脱了刘彻桎梏,“来这儿做什么?皇祖母知道了你我又要挨骂的……”
“又不是没挨过,怕什么。”说话间,刘彻以双臂将阿娇圈住,下颌向边上一抬,阿娇遂疑惑的转过脸去……
冬日枯黄渐退,新芽初生泛出点点绿意,层枯叠绿上,点点鹅黄若星子般铺了漫山遍野,花柔叶软,尚缀着些许晨露,远处有未散去的雾气笼罩,真真恍若仙境。近来天色晴好,须臾不过雾气已散了大半,天色也白了几分,阿娇望着这漫山遍野的花朵,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说,你想看骊山的金梅么……”刘彻将下巴搁在阿娇肩头,气息和着含混的声音入耳,瞬间便红了阿娇半边俏脸,“寒梅方歇,此花迎春,春且姗姗来。”
阿娇被他弄得气息有些仓促,忽的半侧脸来,一个闪身跳出了刘彻怀抱,娇嗔一声:“胡说八道!”
日暮山光,寒意尚浓,阿娇一袭火红披风翩然而立,仿若涅槃欲飞的凤凰般明丽,几乎映散了这漫山晨雾。
东方的天际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继而点点碎金染就,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驱散了天地雾色露气,只将漫山迎春花映得更娇艳了几分。
暖阳洒在阿娇面上,她静静望着刘彻的笑脸,心底那一直不甚清晰的疑惑忽的被扩大开来——刘彻近来,却是一直在讨好她,小心翼翼且十分用心的讨好,可这样,也未尝不好。
山花烂漫,那思绪不过一闪,停在阿娇心底却不曾过去。她静静望着刘彻,忽的一笑粲然,直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