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兰殿里,阿娇静静地坐在榻边,凝着刘彻紧闭的眉眼,不自觉地抬手,略一犹豫,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喃喃自语:“要么让我单纯的恨你,要么让我单纯的爱你,刘彻……现在这算怎样?”
轻如蚊呐的声音,只徘徊在阿娇唇畔,回转入心,空荡荡的寝殿里,也只帝后两人。
东方朔给了她一朵木芙蓉,化水服下,刘彻很快就会醒来。
微微叹了口气,阿娇裣衽起身向外,她终归不知该如何面对刘彻,逃避也罢,恐惧也罢,她需要给自己时间来消化这些事实。
杨得意送走了阿娇,甫一进殿,便看到刘彻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心下一惊,忙上前行礼,“陛下万安。”
刘彻并不理他,只保持着手臂僵硬的姿态,目中带着一丝阴狠,定定凝在帐顶繁复的花纹上。就在杨得意进退不得跪得双腿酸麻时,刘彻突然开口:“传旨摆驾,朕要去上林苑!”张开的手缓缓聚拢,像是抓住了什么。
看着杨得意仓皇离去的背影,刘彻撑坐起身,定定看着自己的掌心……
刘彻一声不响回了上林苑,太皇太后并未过问,这让原本气势汹汹的刘嫖,也无话可说。只是如今阿娇有了身子,她这个当娘的高兴,是以也没工夫去同刘彻生气,只日日寻了好东西,往椒房殿里送。
转眼至夏,阿娇六个多月的身孕也开始显怀,害喜也不再那么严重。
没有人把刘彻的消息往她耳朵里灌,她也自欺欺人的不去想,两相平静,日子倒是过得比前些年都舒坦许多。只是午夜梦回,惊梦之时摸着身边冰凉的被褥,心底有细密的思念发芽,却又在黎明到来后消弭。
她跟刘彻,已有四个月未见了。
“娘娘,这是昨日太皇太后送来的梅子,今年新腌的甜头不重,娘娘尝尝可好?”念文端着一碟梅子,讨好的递到阿娇面前。
虽不再害喜,日日将养着,阿娇这一遭着实瘦削许多,近来的胃口,越发不好了。
阿娇张口含住一颗,那酸味瞬间在口里弥散,胸中憋闷也驱开不少,遂又自个儿拿了一颗,刚要往嘴里放,却听到外间锁心喳喳呼呼的声音,远远便传进了耳中。笑着含了梅子,对念文道:“不知这丫头又怎么了,镇日里一惊一乍的。”
念文一笑,那边正往里冲的锁心,不偏不倚被云芳拦住,沉了脸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子,你怎么还不知轻重的咋呼。”
锁心暗吐了吐舌头,不理云芳,一个错身跑到阿娇跟前,小脸上尽是汗,“娘娘,陛下回来了,是被人抬回来的!”
四个多月来,椒房殿里,从未有人提过刘彻的名字,是以阿娇愣怔片刻,才明白过来,陛下便指的是刘彻,不觉愣住,面色白了几分。
“锁心!”念文一喝,拉着小丫头就往外拖,云芳忙上前劝解,可锁心今日极没眼色,非要往跟前凑,“娘娘,是太皇太后派人来传得旨意,要娘娘往宣室殿侍驾呢!”
太皇太后的旨意,阿娇自是不好违抗的。
于是阿娇梳洗更衣磨蹭了约摸两个时辰,肚子又饿了,用过了晚午饭正要出门,却突然一手撑腰不偏不倚砸在了云芳念文身上,“哎呦哎呦”地直喊疼。
宣室殿,自然不用去了。
皇后娘娘动了胎气不能侍驾的消息传到宣室殿,刘彻正躺在床上望眼欲穿,杨得意刚说完,脑门上便重重挨了一下,刘彻把手里攥了许久的杯子生生摔在了杨得意的脑袋上,若不是断了腿站不起来,他绝对会立刻杀去椒房殿。
阿娇捂着肚子躺在榻上,诚然,这一摔是假的,可引得太皇太后派人询问,窦太主亲自询问,动静是有点大了。
其实她本来是打算往宣室殿去的,可步子一迈出椒房殿,原本已妥协的心思,就又不听话了,是以脚下一软,身子不自觉地倒下去……
说实在的,她就是不想去见刘彻。
“阿娇,你不想去就不去,何必拿自个儿做筏子。”刘嫖自是当娘的,虽心疼女儿,可更多的是怪她不知轻重,这怀着身子若真摔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娘已经跟老太太说了,不用你往宣室殿去了。”
“阿娇谢阿娘了!”说着上前扑住刘嫖的胳膊撒娇,“阿娘……”
“赶紧躺好!”刘嫖忙推着阿娇的肩膀让她躺好,生怕碰到那肚子,“阿娇,陛下……你就打算这么谁也不理谁下去?”
这话一问出口,刘嫖就后悔了,因为阿娇原本笑着的脸,立刻白了三分。只是有些话……太皇太后也说了,让阿娇自己想不通,得她这个当娘的来提点。想到这儿,刘嫖狠了狠心,又道:“阿娇,彻儿这次在上林苑骑马摔断了腿,是太皇太后命人把他接回来的,又让你去宣室殿侍驾,你应当明白老太太的意思。毕竟是夫妻,你还给他怀着孩子,又有什么事儿是过不去的呢?”
“阿娘,你说的……阿娇都明白。”
“彻儿自己都说了,上林苑那两个女人,是怕你担了无子的恶名才收的,之前你们俩吵了嘴,他一到上林苑就把那两个女人给打发了,这么些日子,阿娘看着呢,彻儿在上林苑也只是骑马打猎,他即便做了天大的错事儿,可看在孩子的面上,你还不能原谅他么?”刘嫖说着,突然想起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她自个儿可不是看着儿女的面,跟他将就了一辈子么?
刘嫖说着,抬手吩咐云芳领众人退下,待屋子里只剩了母女二人,突然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