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邑侯府后宅,阿娇似模似样的拿着毛笔,探着身子伏案写字,只是过于娇小的身子拿着毛笔,看来着实有些不搭。
“翁主,您就进宫去吧,如今宫里都知道您把胶东王推下了玉液池,现下正躺在猗兰殿呢!”云芳看到阿娇将白绢铺在地上,用纤弱的小手执着毛笔书写,不由奇怪,这向来不爱书画的翁主,今儿怎么突然好学起来了?难道是怕长公主回来责罚,可翁主面上又无半点悔意,真是奇了。
四岁的孩子毕竟力小,费了好大劲,一个还算工整的“金”字跃然于白绢之上,“我没说不是我推的,皇帝舅舅要打要罚,我都领着。”浅浅一笑,却是探着身子抬笔蘸墨。
“可是……可是翁主,长公主如今还等在宫里,是她交代奴婢伺候您进宫的。”
刘嫖前日同阿娇一道入宫,得知她推了刘彘下水,便一直不曾回侯府来,是以阿娇才能安然的躲在屋子里写字。
“我不去,”提笔的手虽稚嫩,可几个字写下来,已是流畅许多,阿娇的眉间,露出淡淡喜色:“你只管这样去禀报母亲就好。”
云芳为难的看着今日格外有主见的翁主,急得泪都快落下来,“可是……如今宫里都说,都说胶东王要建金屋子给您住,这……这太后娘娘,也是知道的啊。”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毛笔掉在案上,几点墨汁溅在那最后一个“娇”字上,可惜了一副字。阿娇恼怒的抬头看向云芳,恶狠狠地开口:“是谁说的!”这声音气势,若是这说话人就在眼前,怕是立刻就被怒火给烧成了灰。
云芳不由得向后缩了缩身子,怯怯开口:“是……是长公主亲口……跟陛下说的。”
“啪!”一方上好的砚台立时成了碎片,孤零零的在地上打着旋,阿娇满脸怒容的瞪着云芳,“我要进宫去——!”说罢一溜烟急急的跑进内室换衣服去了。
云芳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却是凝在了案上,雪色绢帕上,跃然五个大字,写得正是“金屋不藏娇”。云芳不由得一愣,怎么自己还没开口,翁主就已经知道胶东王金屋藏娇的事儿了?而且现在看来,她是十分的不情愿啊!
想起刚才翁主恶狠狠地目光,云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颤抖着双手收起那染了墨迹的白绢,吩咐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砚台,这才进内室去帮阿娇更衣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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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彘看着满面怒容的阿娇,心中却泛起几丝失落,为什么突然间,宜喜宜嗔的阿娇,成了如此凶狠的模样,难道他做错了什么?在脑海中细细回想,刘彘实在找不出自己得罪父皇面前最得宠丫头的地方,才满含悲戚地缓缓道:“阿娇,你为何这般讨厌我?”
为何?因为你娶了我又去娶别人,因为你信誓旦旦的许诺金屋藏娇,却将我丢进了冷冰冰的长门宫,因为我到死,你都狠心绝情的都不愿再来看我一眼……这原因太多,可阿娇说不出口,只是原本清澈的眸间,不觉笼上一层悲戚。
那样深沉的绝望哀伤,同如今阿娇稚嫩的容颜显得极其格格不入,望着那样悲伤的眸子,刘彻心中除了震撼便是满满的不解,尊贵如阿娇,万千宠爱,她怎会有如此哀伤的神色?
“阿娇,你……怎么了?”
刘彘满是小心的开口,唤回了阿娇游走的思绪。
我这是在做什么?阿娇猛然低头将心中的悲愤收起,再抬首时,眸中已是一片淡然:“我没事。”
打量着一脸怯色的刘彘,阿娇不禁嘲讽的想到,这具幼小的身躯里,不知心思已婉转了多少道弯,才能做出这样一副楚楚之态,来博人同情。
不该再有的留恋稍纵即逝,换上一脸怒火,阿娇恶狠狠地冲刘彘嚷道:“你要叫我阿娇姐!还有,你不要到处跟人说,你要用金屋子藏……我!”说罢,阿娇恼怒的抬眸望天,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阿娇,我没有到处说,我只跟姑姑说了……”刘彘虽是轻声嗫嚅,可这空荡荡的寝殿内,还是格外清晰的入了阿娇的耳。
“你!”恶狠狠地指着刘彻,阿娇却是气得说都不会话了。
刘彘的狡言善辩,即便她比他多活了二十几年,也一样还是无言以对。当初她会觉得是彘儿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可如今换了心境来看,只觉得他一副楚楚可怜的嘴脸里尽是嘲讽。若不是他金屋藏娇的话说得太过动听,从小对宫闱心计耳濡目染的自己,又怎会放任一颗心彻底沉沦,连死都不能放下。
空气中的沉闷让刘彘几乎能听到阿娇愤怒的心跳,在他以为阿娇即将破口大骂的时候,却听到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开口:“刘!彘!你、要、叫、我、阿、娇、姐!”
“阿娇……”阿娇闪着凶光的双眼恶狠狠地扫向刘彘,让他无奈的抿了抿唇,抬头望天吐出一个“姐……”
阿娇心满意足的对刘彘扯出一个十分虚伪谄媚的笑容,突然凑近了他,极尽威逼利诱的开口:“彘儿,阿娇姐不要你的金屋子,所以你以后不要再乱说话了。你的心我不要,我的心,你也休想再要!”说罢,起身便往外走。
“阿娇,彘儿没有乱说话!彘儿想把心中最好的东西给你!”刘彘急切的起身辩解,顺其自然的将阿娇的袖子拉在手里。的确,五岁稚子,心中最美好的东西,也不过这些虚无之物了。
紧蹙着眉头回过身来,看到满脸天真的刘彘,阿娇突然带着恼怒的冷硬道:“刘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