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宋仪这样想,这样一脸嫌弃的表情,反倒让原本也一脸这样表情的陈横心思一变:“看样子,宋五姑娘不喜欢陈某作陪?”
“哪里哪里……”宋仪假笑,“只是陈大人智计高绝,又有种种俗事缠身,小女子唯恐耽误大人的时间,岂不是罪过?”
“宋五姑娘何必这样自谦?”陈横也玩上了,继续笑道,“五姑娘名扬大江南北,能陪着姑娘出去转转,才是宋某之幸。五姑娘,请——”
请?
请你个大头鬼啊!
宋仪险些气得头上冒青烟,转身的时候就这么眼底含着几分冷意凶光,看了陈横一眼。陈横见了,只心里哂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道自己跟宋仪这仇怨还真是越结越大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王爷心里放心不是?
两个人各自揣着心思,各自揣着对对方的厌恶,一同跟卫起告了罪,先行离开。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周围又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宋仪倒是不在意,一脸淡定;陈横也不在意,看上去闲庭信步一样悠然。
宋仪呵呵笑一声:“陈大人似乎见惯了这般的场面,被人用这等异样的眼神打量,原本小女子以为陈大人会有些不喜欢。”
“五姑娘说笑了,陈某人什么都不好,就是人聪明一些,脸皮厚一些。”陈横觉得自己很谦虚,“倒是宋五姑娘,两年不见,竟有了如今的心机手段,甚至有了如今的气度手段,叫陈某讶异不已。”
“多谢夸奖。”
不愿再多说,宋仪一路朝着下面走,只简短回了一句。
只是陈横不依不饶:“五姑娘,其实陈某更好奇另一件事……”
“哦?”宋仪挑眉。
陈横顿住,抬眼看她:“五姑娘头上的簪子,身上的缎子,腕上的镯子……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所以,陈某最好奇的还是……这两年五姑娘哪里发财?”
这话……
宋仪微微怔然,万万没料想陈横竟然问出这一句来,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仰头微微看了看天色,宋仪想起这两年来一桩两桩的事情,又想起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便忍不住弯了唇,眯起眼,道:“陈大人若想知道……”
陈横知道宋仪这是要说话了,于是侧耳来听,可半天没有再听见后面的话。
“五姑娘?”
话出口,陈横的目光也转了过来,然后便看见了有意思的人,有意思的一幕,有意思的宋仪……
花灯庙会,人群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真似个人潮涌动。
而在这流动的人潮之中,陈横这一头站着宋仪,宋仪目光淡静地看着远处的那个人——周兼。
周兼背着手,手指自然地蜷曲着,身边站着个标致又柔弱的美人。
他没有动,像是滚滚浪潮之中的一块石头,也抬眼,两道目光,恰好碰上了宋仪。
两个人,隔着人潮而望。
宋仪曾以为自己快不记得这个人了,可如今再一看,往昔种种又全数涌上心头来。
她此刻真想无比恶劣地来上一句:“周大人,别来无恙乎?”
可最终只化作了一笑,半句言语也无。
而周兼,石头般站了许久,千言万语,尽作不言,百般黯然,也不过掩于眸中,回首轻去,略一眨眼,却是一望尽半生。
错过的,便是错过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站在人潮之中,也站在周兼的目光里,宋仪侧眸一望,风轻云好。
她转身,离去。
曾是周兼抛她而去,所以如今她半分也不留恋。
尽管,周兼仍然站在原地,可曾经站在原地的宋仪已经不见。她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只因为昔日的自己太过孱弱。
陈横隐约觉出几分味儿来:“五姑娘是个妙人哪。”
“陈大人也是个妙人啊。”
宋仪走着,裙裾翩跹,也是一笑,风轻云淡。
“只是陈某更俗,比较好奇五姑娘这些年哪里来这样万贯的钱财。”
陈横拉长了声音,走着走着,回头一看,已经看不见周兼了,只隐约觉得,那边还有站着的一个影子。
哎,这些人,何必呢?
宋仪没有停顿,朝着前面商行的招牌一望,便道:“花灯没意思,陈大人若好奇,便带你见个人吧。”
那一把白纸扇,该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