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里有些安静。
谢葭觉得不太自在,平玉公主实在咄咄逼人。她准备帮施瑶说几句话,可刚想开口见自家兄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不是她不帮施瑶,只是此时她开口的话,只会将局面弄得更尴尬。
如此一想,谢葭也不开口了,沉默地坐着。
闲王也看出此时的不妥,自然知道他的皇侄的骄纵性子又发作了。见施瑶默不作声的,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每个人好琴之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琴,若非自己的琴难免生疏与不惯,平玉,施家姑娘的琴没有携带在身边,不若下次吧。”
平玉公主说:“阿瑶既无琴,本宫便借‘雅乐’给你。”
此话一出,施瑶真真是骑虎难下了。
实际上,她的的确确不怎么会弹琴。贵女好琴,偏偏她不怎么好。母亲时常监督她弹琴,坚持了数月后只觉她朽木不可雕也,遂弃之。施瑶也想努力谈好琴曲,可不知为何,七弦琴像是总要跟她作对一样,她能弹出完整的一曲,但是宛如稚女学琴那般,压根儿上不得台面。
施瑶曾经也懊恼过,气自己怎么如此愚笨!也曾日以继夜地习琴,可结果不尽人意。
后来施瑶想通了,横竖自己是个没天赋的,有时候得不到的就莫要强求,横竖自己都已经努力过了,也无遗憾了。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施瑶终于抬起了眼,她看向了平玉公主,略微忐忑地问道:“公主的‘雅乐’名贵如斯,若……若阿瑶弄坏了该如何是好?”
平玉公主的这把“雅乐”可谓是价值万金,莫说做工精致,每一根琴弦是由江南地区的冰蚕丝所制,冰蚕丝吐丝极少,做成的琴弦音色古朴幽静,乃上上等弦。
平玉公主道:“既然借于你,若弄坏了自然不会与你计较。”
施瑶施礼道:“阿瑶明白了。”
平玉公主给身边的岚儿使了眼色,岚儿小心翼翼地将雅乐送到施瑶的面前。施瑶向平玉公主道了一声“谢”,她有些笨拙地试弹了几下,听得琴声铮铮,果真音色极佳。她不由赞叹道:“好琴!”
懂琴之人几乎都看出了施瑶的不擅长。
平玉公主眯了眯眼,说:“你要弹何曲?”
施瑶眨巴着眼睛,说道:“公主可否介意阿瑶也弹一曲‘锦瑟’?”
平玉公主在心中冷笑,“锦瑟”一曲难度不小,当初她学此曲,也是学了数日方成。此女若想弹好此曲,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过也罢,她就是想要她丢人现眼,好让谢十七郎知道此女是个连琴都不会弹的人。要晓得,不会弹琴在整个贵女圈就是个笑话。
“阿瑶献丑了。”
她坐直了身子,十指轻抚琴弦。
她已许久没有碰过七弦琴,动作难免有些生疏和僵硬。第一声还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她轻咳了一声,又面不改色地继续抚琴。半曲“锦瑟”下来,调子是没错,但弹得十分艰难。
很快的,平玉公主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施瑶果真如她所想那般,极其不擅长琴艺,“锦瑟”的后半曲有一处指法相当复杂,若手指不够灵活,俨然是魔音入耳。她非常期待接下来的魔音。
终于,施瑶弹到了后半曲。
平玉公主看得目不转睛,然而,就在此时,琴音忽然拔高,与之同时的还有极其刺耳的断弦之声,一声,两声,三声,四声,接连齐发!
施瑶轻呼一声。
平玉公主登时心疼极了。冰蚕丝虽然音色极佳,但是容易损坏,她宫里所剩的冰蚕丝也不多了,若从江南地区送来,起码也有两个月的时间。如今竟然断了四根!她回宫后正好能赶上秋日宴,她秋日宴上还要弹奏琴曲呢。
平玉公主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施瑶摸摸鼻子,说道:“阿瑶真的献丑了,平日里委实不擅长琴艺,浪费了公主的四根弦,是……是阿瑶的过错。”
平玉公主先前已然发话,此时自是不好发怒,尤其是在谢十七郎面前,她只好勉强一笑,说道:“本宫既然开口了,自然不会向你问罪。”
说话间她望向了谢十七郎。
谢十七郎的面无表情让平玉公主找到了一丝丝的安慰,十七郎如今见到了吧,施瑶此女以前身为贵女连琴都不会弹,又何颜面在墨城王府立足,何况如今她的家族还背负了逆反的罪名!
她连谢十七郎的脚趾头也配不上!
这世间唯一能够配得上谢十七郎的人只有她一个!
平玉公主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喜欢上的谢十七郎的,兴许是早已仰慕谢家儿郎的美名,又兴许是她及笄那一年,父皇为她举办了盛宴,邀请各家贵女,还有名门贵子。彼时谢十七郎刚好回了燕阳,也过来了。宴会里,她自然是众星捧月的那一个。而唯独谢十七郎对她不屑一顾,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得到什么的她在谢十七郎尝到了挫败的滋味,以及想要征服的*。
这一征服,便是数年。
她已过双十年华,可唯一让她有嫁人的冲动的人也只有谢十七郎。
可她相信总有一日谢十七郎会被她征服的!
如今她首先要铲除的就是施瑶这个卑贱的人!
她自信满满地看向施瑶。
然而,施瑶面上并无她想象中的挫败,甚至连半点羞愧也没有。她愣了下。此刻,施瑶忽然抬头打量着周遭,很快的,她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后径直走出了水榭。
谢葭问:“阿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