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门平纳受降书
五日后,淮安王大军与乾安守军再定辽台关一战。
淮安王亲自领军上阵,大军势如破竹,锐不可当,乾安守军节节败退,欲要归守城池,岂料却有大股军队早已破城而入,前后呈夹击之势。
原来一连数日,天降大雨,加上时值初春,正是春汛时节,青河水势越发浩大,决堤通沟,洪水泛溢,乾安城早成泽城,城墙久浸于水中,不免颓坏,前方大军诱战拖敌,后方军队已然深入敌腹,两方会合,呈夹击之势。
乾安守官见大势已去,只好请降。
此消息传来行馆时,我方用过午膳,前来传话的士卒虽在我身前半跪身,但半显的眉宇间皆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我抬手示意他起身,问道:“王爷现下何处?”
“已入了城。”
“宋涛先生呢?”
“随行。”
我眸光略变了变,缓了语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妃不认得属下了?”他抬头望我。
我凝着他面容细看了一会儿,不禁了然扬眉。
“是你!”我笑道,“你妻儿如今可安顿好了?”
当初在军营中正是我亲手为他妻子接生。
“已经都回了老家,”他又重重一跪,在我身前连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微微倾身将他扶起,“对了,还不曾知道你的名姓。”
“小的罗会田。”
我见他着装气度皆不同昔日,便道:“而今在营中担任何职务?”
“小的前些日子刚升任了哨官。”
“将皆卒起,lùn_gōng还需请长缨,”我道,“罗哨官日后定也有号令千军之日。”
他抬头望我一眼又垂下头去,憨憨笑道:“属下没有什么所求的,跟随王爷征战,若是运气好留条命回去照顾妻儿老小,若是战死沙场了也算是光宗耀祖。”
闻听他此言,我不免心下动容,细细打量了他,平淡无奇的眉眼自透着一股朴实率真。
他虽不曾有雄心壮志,却也愿意提携玉龙为君死,不求封王觅侯,只望征人归乡,合家团聚,这不过是最平凡简单的愿望,如今,却也难得。
我轻敛去眸底千般思绪,抬眸与他道:“有一事,还想请罗哨官前去打探。”
“王妃有话尽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此一战,开闸泄洪,我想请罗哨官前去乾安附近村舍看看灾情如何。”
“是。”
他不曾耽搁,领命急急去了。
我披了件青色披风,缓步踏入庭内,杏雨梨云业已收,清风轻拂吹皱一池春水,暗香疏影,春意撩人。
冥修不知何时缓步走近我身侧,低声禀报:“王妃,王爷已遣人来接您入城。”
“这么快?”我沉吟片刻,道,“冥修,你且去吩咐了侯门的小厮,若有一罗哨官前来见我,让他入乾安找我。”
“是。”
冥修领命而去,待他返身回来,我已收拾了几件细软,随他一同出了行馆,门外便有马车久候。
雨过行路泥泞,细沙淤积,行程虽不长却也颠簸。
马车驶过乾安郊外,我掀帘向外望去,天边远岫出山,轻暮如烟下田垄间却是一片积水**,秧苗淹死无数,隐隐可见的几处茅屋已然倾塌,早不见人迹。
心底一声轻叹,忧思已上眉间,久难舒展。
方下了马车,便见楚济立于城门口,似是候了多时。
“王妃一路幸苦。”
“楚公子,”我微微一笑,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城楼…”
“领我前去。”
楚济面露难色:“可是王爷吩咐在下领王妃入府休息。”
我唇角轻弯浅淡一抹弧度:“方才在马车上小憩了会儿,已不需再休息,楚公子领我前去城楼便是。”
楚济见我执意,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侧身替我让路。
“王妃这边请。”
一路踏上城楼,乾安城内千般景象点点拢入眼底,却不似预料般战乱过后的模样,反而城内一如往日,有条不紊,集市盛闹,竟也有百姓舞龙迎春,一墙之外的战事恍若从未发生过一般。
楚济知我心思,解释道:“王爷一入城便安抚了百姓,收编败军,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城内已与往日无异。”
“原是如此。”
我了然点头,再一抬眸却见沈夙战甲未卸,立于城楼之上,风挥大氅,冷峻沉寂的眉宇间隐隐透出睥睨天下的傲然,身后却是亘古绵延,山河万里,迤逦如画。
他身旁陪同的正是宋涛,几步开外却另有一人,青衫长须,身形消瘦,背着看不清面容。
楚济在我身旁止了步。
“在下还有事要办,先行告退。”
“楚公子请。”
我轻一颔首,便迈步朝沈夙而去。
他正说些什么,面容沉淡,见我来,眸光微缓,上前两步握了我的手,微带了愠色道:“不是让楚济带你入府内休息,怎么将你领来这里了?”
我道:“是我自己要来的,你别怪他。”
“王妃与王爷倒真是鹣鲽情深。”
宋涛遥遥见了,却在旁朗声打趣。
沈夙知他一贯性子如此,并不去理会,我却是微红了面色,目光落在方才所见那青衣人身上,细看他面容,却与宋涛有几分相似。
“这位是?”
宋涛却是哼声不屑。
“这厮王妃不知也好,以免脏了王妃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