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哥哥那般无措悲伤的模样,在我记忆里,他从来都是那个淡若清风的男子,眉目温和,从不曾有过慌乱,如今他却在我面前醉酒落泪,无助得好似总角孩童。
我心里难过,抱住他微微颤抖的身体,强忍住泪意道:“哥哥,你不要这样,嫀蕊姐姐她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这般模样。”
“在天有灵?”哥哥冷笑起来,“老天若真是有眼,为何要取了她性命,徒留我一人?”
我只以为哥哥对宁嫀蕊淡淡无心,却不知何时,那个眉目温柔总是垂首浅笑的女子已经住进他心里,在那平沙万里绝人烟的苦寒之地,她长情以伴,哥哥终不是铁石心肠....
“哥哥,”我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你不是一人啊。”
他拥紧了我,苦笑道:“妧妧,你可记得幼年曾有江湖游郎为我算过一卦,说我注定孤寒一生,那是母亲气得命人将他赶了出去,如今看来,他的话倒是灵验。”
哥哥所言的江湖游郎我没有印象,想来该是我七岁那年的事,那年一场重病,我将发生的事大抵都忘了个干净,但纵然不记得,那江湖游郎如此一卦也让我禁不住起怒。
“什么混账人,不过是骗吃骗喝罢了!”
哥哥轻一声叹息在耳边:“但愿如此…”
他缓缓松开我,周身仍有淡淡酒意,面上再不复方才的神色,眉目温和已是如常。
他望着我轻皱了眉道:“时候不早了,怎么还出来走动?”
我吐了吐舌,笑道:“方才睡醒呢,现下倒是不困,反倒有些饿了。”
哥哥道:“我去替你做些吃的?”
我摆手道:“你早些休息便好,我倒也不是太饿,只是没有睡意罢了。”
哥哥还欲说些什么,我已经轻推着他往前走:“快去休息罢。”
哥哥有些无奈,回头叮嘱了我一句:“夜里凉,早些回房。”
我目送哥哥的身影离开,转面迎向淡淡月光,清辉洒在脸上只觉得微凉,忽自月色下见一人,数十步开外,黑衣黑发默然而立,周身气息冷肃。
我面色微凝,迈步朝他而去,冥修并无动作,待我走近,缓一垂首:“王妃。”
“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
“王爷命我在此处保护王妃跟顾将军。”
是了…哥哥如今武功尽失,此处若被有心人寻了去,难免不会多有事端。
我望着冥修道:“能否与你说几句话?”
冥修躬身道:“王妃有事吩咐便是。”
“你既唤我一句王妃,便不要瞒我。”
冥修并不作应,我知他是沈夙的人,纵然认我为王妃,一片忠心却也不在我这,我低低一声叹息,缓缓问道:“你是何时跟着沈夙的?”
“五年前。”
“那你可知,沈氏一族除了沈夙可还有其他幸存者?”
冥修沉吟片刻道:“…当年沈氏一族三十七人全部处以极刑,唯独留下公子一人幸存。”
“只有沈夙一人?”我眉心微皱,追问道,“外戚呢?”
冥修面色微变,似是不欲多说。
我放低了声音道:“冥修,你该知我现下处境,远离了临堰我便是举目无亲,身旁也唯有冬雪跟平安长伴着我,平安年幼,冬雪与你是青梅竹马,你自然该比我了解她的心性…”
我顿了顿道:“…我与哥哥都不可能再回临堰,我不会对沈夙构成威胁,若真有那么一日,你只管来取我性命,我绝无半句怨言!”
“属下不敢!”冥修深皱了眉,片刻方道,“如今除了公子,还有昔日莲妃娘娘的兄长云忠云大人。”
我心思轻转,面上不动声色:“那云大人既是王爷的长辈,他手中想必也该有沈氏一族的印章吧?“
冥修轻一点头,道:“冥修只知奉命行事,言尽于此。”
我对他道了一声“多谢”,也不再多问,转身朝房间走去。
心中却有波涛暗涌。
哥哥说前来拦截临堰援兵的并非沈夙的兵马,但夏天柘确有密件两封,沈夙也并未否认其上的印章,沈夙与夏天柘早有来往,故此便可说得通为何夏天柘不将信笺递呈殿上,反而随身携带。
那印章不假信笺不假,只是兴许那印章并非出自沈夙之手,是云忠遣兵,或许是沈夙将其拦下…无论如何,阻挠援兵的另有其人,那又是谁,要置哥哥于死地?
脑海里精光闪过,我猛地驻步。
太子…!
他既可以派遣精兵两万埋伏晋垵,又如何不能拖住朝廷的援兵?
我缓缓攒拳,指甲陷入掌心是明晰的疼。
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母亲身处深宫已经战死,而我远离临堰,远嫁他乡,往日尊荣崇贵的学士府而今已是这般支离破碎。
微微抬眸只觉月光似水流,念起往年,垂杨紫陌旧城东,依依难留,今看摇落,凄怆江潭,可知明年花开复一年,飘落天涯家人再难聚首,又往何处求欢颜?
芳华刹那弹指间,不过一场团聚,那般简单的心愿…却已再难求。
********************************
不好意思各位亲 手滑一下....错发至番外去了 重新发
关注官方微信(wap_),《盛世容妆》也可以在微信上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