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峪泉关,相隔数十米便看见一人候在关卡处,行近方看清是赵青。
云焪放缓步子停下来,沈夙先行下马,而后探手扶我下来。
“顾小姐!”赵青迎上来面露欣喜之色,望见沈夙却是微微一愣,而后恭敬道,“…王爷。”
沈夙轻一点头。
我问他道:“此番秦谷崖一战死伤士兵多少?”
赵青面色微凝:“…死伤将士三千余人,已经按照先例埋葬了。”
我点点头,默然一声叹息。
青山埋忠骨,可怜白发人相送。
黯然间,听得沈夙的声音淡淡入耳:“可有东西要收拾?”
我微愣,很快明白过来他话里意思,望着他却是轻轻摇头,唇角淡淡一丝笑意苦涩疏离:“多谢王爷好意,我要回晋垵。”
哥哥那边局势稳定,自不需我多担心,但留在沈夙身旁不过是自讨心殇难过罢了,况且他留我不过受哥哥嘱托好生照料而已,而我却做不到如他般淡然抽身,我怕相处愈久,自己便愈陷愈深愈发无法自拔。
沈夙道:“莫要任性,晋垵战事紧急,你前去只能让顾将军分心。”
所以因为我于你而言无痛无痒,便可留在你身旁么?
我轻勾了一抹笑:“王爷说的是,那我便留在峪泉待哥哥凯旋,与他一道回家。”
沈夙轻皱了眉: “阿妧…”
我已然淡淡转身。
“多谢王爷今日相救,我有些累了,就不多作陪了,至于和离一事…”我步伐微滞,缓缓阖上眼遮去眼底浓浓的哀伤之色,淡了声音道,“我便在将军府恭候王爷一并入宫面圣,将此事做个了结…可好?”
我静等着他的回答,浑身压抑不住的轻颤起来。
许久,听得他淡淡嗓音自后而来。
“…好。”
淡淡一个字,便将我打入了死牢,我苦涩一笑,咬紧了下唇,一抹血腥味自舌尖蔓延开来,强撑了镇定,听得他继续道:“…凉州已定,既然你执意留下等候顾将军我便伴你一道。”
“王爷随意便是。”我轻声说完,不曾望他一眼,兀自回了主营。
注定了的结局,你又能伴我多久呢?
既然他一心想与我和离,我能做的,大概也便是成全他。
接连两日战乱事端,我着实疲惫乏累,本想着闭眼小憩一会儿,却不觉睡沉了。
兴许是近日心事重重,而今终于可缓一缓,这一觉睡得倒是安好,却难得起了梦,梦里是一片灼姿耀华的梅林,有一人白衣乌发,长身玉立,背对我独立梅林间,我想看清他容颜,奈何他一路梅林深处而去不肯回头。
我紧随在其后,突然绊上树根,身形不稳摔倒在地,并不痛,我挣扎着要爬起来,一只手修长干净的手递到我身前,我抬眸阳光刺眼,看不清他面容,却听得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潺潺入耳。
他对我道:‘阿妧,陪在我身边。’
阿妧…唤我阿妧的,便只有他了。
我欢心笑着,想拉住他的手,指尖快要触到他掌心的瞬间,眼前人忽然如水中幻影般消逝,倾城的日光落在掌心,却无半分暖意。
‘阿妧…’
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渺得仿若与满天花瓣共随风零落。
他说:‘阿妧,莫要信我,莫要伴我。’
“不…不要!”
我失声惊叫着自梦里醒来,睁开眼是主营内熟悉的陈设,微微定了心神,一探额角竟渗出了冷汗。
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楚,却是黯然神伤。
向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红尘俗世初入,才会相思,便已害相思,奈何往事成空…
“顾小姐!”
忽闻的一声宛若洪钟自营帐外传来,我还未来得及出声,却听得赵青的声音响起。
“杨将军,顾小姐还在休息,有什么事晚些再说!”
“你给我让开!”
“杨将军万不可硬闯!”
闻见外面的吵闹声有愈烈之势,我轻皱了眉,起身掀帘而出,营帐外杨钧双目圆睁瞪着赵青已是起了怒意,见我出来,方才作罢。
我静凝了面色道:“杨将军硬闯主营所为何事?”
杨钧微微缓和了神色:“末将不敢,只想问顾小姐一句,尚中护应该随你们一道回来,可我寻了一番却不见他身影,不知尚中护他现下何处?”
尚珏还未回来?!
我心下一紧,疾步往外而去,沉声吩咐道:“赵青,带上几个熟悉地形地势骑兵随我来!”
踏马绝尘,一路催马扬鞭,我早已忘却了右手传来的痛楚,只面色沉重,紧凝着前方默然不语。
尚珏,你万万…万万不可有事。
沈夙…别让我再次后悔相信了你。
马蹄急促,愈发迫近目的地,声声踏踏宛若重鼓垂在心底,我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然,数十米开外,我却意外的看见一人白衣清逸,身旁随着紫衫女子,他闻声回过头来,面容俊逸出尘,濯濯黑眸带着一丝错愕落入我眼里。
我只觉身心俱疲,临近他身前时猛一拉缰绳,未等身下骏马驻步,已然翻身下马。
沈夙眉心微蹙,伸手上前欲扶,我不着痕迹的避过,匆匆自他身旁掠过。
面前一片空旷的土地上尸骨遍野,尚珏的尸体倒在离我不远处,双目明睁,似是死不瞑目。
本该战死沙场的铁骨男儿,却葬身在这片荒芜野地中。
我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他身旁蹲下,伸出手轻轻替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