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认是有兴致的,坐在药房里认真翻着医书,沈夙一向好耐性,伴着我也不多言,无论我看到何处目光起了疑惑,下一刻,他便将我心疑的药物取来放在我面前,声音清润的将它的药理医性于我说明。
我不懂的地方甚多,问题自然也千奇百怪,沈夙面容沉静,温和的替我一一释疑。
药香袅袅,时间在这一页页翻过的书面里过得飞快,墨堇端着药出现在药房里时我才惊觉已经到了午时,大半个上午的时光度去仿若弹指间。
墨堇仍是一袭紫衣,面容清冷绝艳,望向沈夙时的目光却宛若绕指无骨般柔软,隐秘在一汪清泉下隐忍按捺不发却愈发沉淀。
沈夙接过墨堇端来药喝下,隔着些距离我都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一股淡淡药涩,他却如饮白水一般喝完,将药碗放回。
墨堇也不久留,缓一倾身,转身离开,如同来时般静默无声。
我望一眼沈夙,他垂首在书上,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目光落在一处,我探头望去,看见梓木草三个字,他抬眼望我,语气淡淡带了分可惜:“这草夏长冬枯,无法久存。”
“无妨,”我从他手里夺过医术合上,一本正经道,“王爷,我一向三餐规律,现在晌午,该用午膳了。”
他轻轻一笑:“想吃什么?”
吃过宫里的山珍海味,也尝过边关的粗茶淡饭,若真问我想吃什么…沉吟了会儿,实在没有特别想法,便道:“随意便好。”
午膳就近便送来了别苑,并非什么珍肴,不过简单的寻常饭菜,却做得颇为可口,沈夙坐在我对面,眉目温和沉淡,我无端端的便想起那日他一柄长剑,白衫染血,一身冷锐的戾气生生逼人,光看着便心底起寒。
…究竟哪一个,才是你呢?
可惜却已不够时日让我看清了.
意识到此,不由得唇角淡淡扯开一抹苦笑。
“在想什么?”沈夙淡淡一声将我思绪引了回来。
我放下筷子,道:“在想着回临堰的时候穿哪身衣裳合适。”
他微微一顿,也放了筷子,却并不应声,只目光清淡瞥一眼帘子内的那架古琴,与我道:“阿妧,你可记得还欠我一首曲子?”
我眸光轻动,敛衽起身,走至琴旁款款落座,纤纤十指搭在琴弦上,抬眸望一眼帘外那人:“想听哪一曲?”
他眉心微锁,片刻才道:“…便弹一曲《幽兰》罢。”
眼帘轻垂,纤纤素指轻拨慢捻,琴音袅袅韵律悠远,宛若天籁清音,又如空谷绝响,低婉百转,絮絮千结。
《幽兰》一曲传闻是由后宫女子所作,与心爱之人生世隔绝,不复相见,故而哀婉千殇,曲调断肠。
光阴向晚,岁月将终。芬芳十步之内,繁华九畹之中。
荏苒光阴过,眉目锁清秋,沉湎落深宫,何求何求,尺素难求,衰败难求,恩宠难就,何处销幽?蝴拂花蕊迎春而过,翩跹水袖却难求一缕清风,也罢也罢,枯荣且罢,过往日月难念,时占岁睹,何年复得再见。
这般哀怨的曲子,一曲弹罢,我已是唏嘘,沈夙目光沉远深邃,隔帘望来,半晌,淡淡一丝微笑:“弹得很好。”
我道:“不曾想你也听过这样的曲子。”
他神色漠然,并不作应,我掀帘而出,在他近旁坐下。
“沈夙?”
他抬眸望我,深邃沉寂的黑眸深处分明缠绵着一缕哀伤,我顿时一怔,不过转瞬,他已然面色如常,温和的对我道:“还有些事未处理,就不多陪你了。”
言罢,起身往外走,行至门口处,手扶上门却身形微顿,回过头来:“阿妧,再过几日,我送你回临堰。”
我直视着他,面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温顺应声:“好。”
终究还是要走,早些,未尝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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