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走出梅林,便碰上迎面跑来的年素。/
她一见我,便急急道:“小姐,皇上正宣您呢,您快点过去吧。”
我随年素回到观月台时,歌舞已停,甚至连丝竹管乐的声音都不复响起,被灯火笼罩的观鹭台噤然无声。
却见苏浅,一袭华服跪在其中,万千视线汇聚她一身,她身形颤抖着,我知她是在强压着情绪。
皇后犹带笑意的嗓音响彻整个观月台。
“那今日起,景阳郡主便是新的殿前女谏。”
一众大臣齐声恭贺。
“贺喜景阳郡主!”
我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丝毫声响,立在一旁,看着长公主走上前替景阳谢礼,将景阳扶至一旁坐下,景阳眼眶通红,却面冷若霜,我知她心里有千万般不愿意,却也有千万个理由让她说不出口。
我心里酸楚,轻抬了头,将眼眶的湿意吞没,忽听得内侍细长嗓音道:“传顾家二小姐,顾妧!”
此刻万千视线汇聚我一身,我迎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一步步踏上前,对着蛟龙金椅上的人屈膝行礼。
“顾妧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吧。”沉稳的声音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谢皇上。”
我站起身,垂眸看着自己脚上云纹绣边的鞋面,头顶上方传来皇后的声音。
“妧儿,今日是你及笄,也到了改考虑终身的时候了,本宫自小看着你长大,打心眼里疼爱你,皇上对你也甚是喜爱,与本宫一翻商议,为你觅了姻缘,乃是天朝二皇子,也是本宫嫡子,你可满意?”
我猛地抬头,望着凤鸾金椅上那母仪天下的女子,她亦望着我,是决绝不容抗拒的目光。
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哥哥策马绝尘而去时的场景。
浑身僵硬的在原地立了片刻,我上前一步款款跪下, 放要开口,却有一道淳厚的声音抢先响起。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二皇子天之骄子,才华横溢,小女顾妧年幼无知,当真是配不上二皇子。”
我诧异回头,父亲并不看我,只在我身前跪下身,重重磕头。
四周一片哗然。
皇后神色骤变,抵在扶撵上的玉手收紧成拳,脸上却是面不改色:“顾学士抬举洛儿了,妧儿天资聪颖,洛儿才是愚钝,本宫想着若是能得妧儿这样的王妃,对洛儿日后也是极好的。”
“母后,”声未落,我只觉身旁人影一晃,夏天洛便跪倒在我近旁,“既然景阳郡主看不上儿臣,洛儿也不愿强人所难。”
“洛儿,坐回去!”皇后温怒斥道。
“请母后成全。”
夏天洛非但未动,反而重重磕下头。
皇后一时怒起,强行按捺下来,方欲说些什么,皇上却缓缓开口道:“也罢,顾妧年岁尚小,迟些时候为她另谋良人也非不可。”
“谢皇上恩典。”我喜极,同夏天洛一并磕头,再站起身,夏天洛坐回原位,我静立一旁,不敢落座,斜上方凤鸾金椅上皇后望来的目光如针扎般令我不安,而苏浅的位置却是空荡荡的,不知何时已离席。
我心里苦涩,那样笑靥如花的明媚女子…却也逃不过这权势纷争。
正失神间,却听得皇帝沉威的声音响起。
“朕还有一事要宣布,今日是除夕,理当是天下大和,祥瑞之日,前朝已灭,其余党近年来亦被清剿,纵然有几条漏网之鱼也兴不起风浪,翮清殿中前朝遗子,朕想诸位还记得…”
台下顿时嗡议四起只作未闻,皇上只作未闻,沉声道:“传沈夙。”
我心里吃了一惊,却听得内侍尖声重复道。
“传——沈夙”
话音未落,一抹修长的身影着白色长袍,容颜绝世,一双清冷的黑眸深不见底,缓步走来。
周身更是议论四起。
沈夙却恍若未闻,上前行礼。
“参见皇上。”
明明是跪着,他身上的气势却无端令人不敢俯视。
“沈夙,若朕没记错,你如今年岁也过了弱冠,朕就封你为淮安王,守兵三万,子孙后世驻守荆州,诸位爱卿可还有另议?”
沈夙平寂似水的脸上辨不出喜怒。
四下大臣面面相觑,顿了半晌,异口同声道:“皇上仁慈。”
“好,既然众位大臣无异议,七日后,淮安王就启辰离京吧。”
沈夙顺从道:“臣谢皇上恩典。”
“沈夙,”皇后朱唇轻启,“你今后既然受封固守一方疆土,自是该感恩戴德,安守本分以报皇恩,若没有传召,便就不要进京了,安心为我天朝巩固国土,安定民心。”
款款柔柔的语气却带着七分不容抗拒的气势。
沈夙抬眼望着皇后,字字清晰道:“多谢皇后教导,既然为臣,臣子自会守好本分,若无传召,绝不踏进京都半步。”
皇后笑得温和,望着身旁的皇上,眉目间柔情黛水:“本宫一介妇道哪里懂得为臣为君之道,只不过想着能替皇上分忧便好。”
“好了,你且到一旁坐下吧,”皇上挥手示意沈夙起身,而后龙颜舒展,欣慰的握住身旁人的手道,“皇后贤惠,这些年为朕分忧不少,能得如此贤内助也是朕的福分。”
如此这般眷侣的模样,倒像极了一对恩爱的平凡夫妻,若不是那一身龙袍刺目,若非那一顶凤冠太耀眼……我扫了一眼坐在侧席其余嫔妃,皆是带笑的面容,却不知是羡慕什么。
围着那一个男人,争夺那些恩宠,还要显示出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