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撕心裂肺,恨不得杀光天下所有人的感觉仿佛仍然残留在胸口,痛的让人连呼吸都没了。
他几乎要忍不住抬起手去按住自己的胸口,要将这股突然袭来的痛意给压下去。但是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这股痛意,或者说,依赖这份痛意,才会让自己知道,原来自己,是活着的。
可是曾经,他连他最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抱着她满是伤痕的尸体,口齿间还残留着她血液的味道,甚至还是鲜热的,但是现在,她死了。
他真是,恨不得杀死所有的人,所有所有的人!
可是,她都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竟然是报仇,她都不留给他一个念想。
他不知道抱着她走过了多久,只觉得走过雪原,走过旷野,走过山川,走过日月,直到那具尸体在他的怀里魂飞魄散!
是的,魂飞魄散,便是连一具尸体都不给他。
她这样身负天命的人,是可以直达永生,但是一旦死去,那便是,魂魄俱亡,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到一丝的痕迹。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有这个更残酷的吗?
他将自己陷入了自我封闭,他在那个地下宫阙里没日没夜的思念着她,在那通天的石壁上刻下她的所有,从相见到相离,那十二年时间,四千三百八十天,十三万一千四百个须臾。像是这般的写着,她就能随着时光的流徙再次站到他面前。他神魂颠倒,昼夜无眠,在那个昏暗的世界与世隔绝,他用当初她留给他的小刀雕刻她的容颜,一点点,小心翼翼,详尽她这十二年留给他的所有影像。
仿佛,她就在他身边。
但是,又能何呢?每个日夜,他都感到那种孤寂,他想死,但是,他连死,也没有办法。有个时间他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见自己的影子孤单单的落在地上,那“永生”二字,却像是这世间最沉重的东西一样压下来,让他感到此生永无止境的恐惧。
时间慢慢的流走,历史的车轮再次浩浩荡荡的碾过,而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人世已经开始另一轮的轮回了。
于是,他成为了国师云晔,成了这世间,被无数代皇权和百姓捧在祭台上的神。
神?
可是,这个世间,神和魔有什么区别?
而当他知道八大家族的时候像是突然被巨大的铁锤敲醒,像是荒芜中突然看见一株草,那般柔弱的希望,却几乎让他忘乎所以。
那八大家族,竟然是她的血脉,在她未替莲花成为《度亡经》的继承者之前,她用自己的血,救过八个孩子,所以,那些人身上便留下了她的血脉,而因为这血脉,便受到当初她养得朱雀的护佑。
但是,哪怕那般的微末,而且经过时光的流徙,他们身上的血脉已经微弱得不值一提,但是,却仍然让他兴奋。
因为,只要有这点血脉,那么,说不定,还能找到那一丝魂魄的。
莲花已经入了轮回,可是她呢?这上天入地,他便是连她的一丝气息都找不到。
所以,当时的他便开始翻阅上古书籍,一遍遍的翻阅,不知昼夜,终于可以找到一种可以聚集魂魄的方法,但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代价?代价是什么?便是让他立马去死,也在所不惜。
就这样,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的等候,一次次的寻找和聚集,在这浩荡的天地间寻找着那残留的细小的魂魄,然后取八大家族的血而融合。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失败了又再来,再来……
时光无声流淌,朝代又不知道轮回了多少。
而在大燕开国那年,他终于将那丝小小的魂灵放入了大燕皇后的身体,等待着。
然而,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因为受到重创,每一年醒来的时间都不足三天。
谁都不知道他强撑着身体看着她包裹在襁褓中的感觉,隔着生死天堑,轮回阴阳,他终于,又见到了她。
这一世,他要保护她。
当她卖过太清神殿的大门,小小的身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几乎颤抖的,快要倒下去。
一般的魂魄,一般的眼睛。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她的小时候。
多么想将她抱入自己的怀里啊,但是,也只能克制。
因为身体原因,他便是连太清神殿都出不去,而每年清醒时间太少,所以,能见到她的时候也太少。
而当他慢慢的恢复的时候,却知道她已经订婚给容渊的消息。曾经,他想,果她能醒来,那么,便是她再也不认得他,只要让他远远看着也是好的。
但是,这千万年的执念,他依旧还是当孤傲执拗的少年,想求着一份因果。
然而,他也只能克制,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果真的和她在一起,只能给她带来死亡。
或许,他能这样安稳的看着她,她活着就好了,看
就好了,看着她轮回,看着她的所有。
可是,这个世间,便是连这一份愿望都不留给他。
因为,伴随着长妤而来的,还有当初那些和她同归于尽的那些人,而他们的尸体却因为时间,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那便是北夷历史上所记载的“亡灵之军”。因为在他沉浸在地底宫阙的那些年,莲花曾经意外的苏醒一次,于是给北夷带来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