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姑苦笑:“说的也是。”
贾敘又道:“可要明儿再去世子之处听听?方才那丫鬟大约就是被世子收买的那个。”
秦三姑摇头道:“不用了,我这趟去琼州本来就古怪。”贾敘点点头。她又侧头瞧了他一眼,“你竟连世子收买了一个王妃的丫鬟都知道?”
贾敘道:“实不相瞒,我在世子身边有人。”乃又笑道,“你不用猜了。世子身边有的是探子,此子有些憨,安插人手极容易,收买也容易。纵然将他身边的人悉数换掉,不出半年便能重新插一个。”
默然片刻,秦三姑叹道:“王爷这几个儿子没一个比得上他的。如此看来,倒是琮儿说的不错。纵然主公是一世英主,却难免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
贾敘道:“愁那个作甚?横竖如今你也不用着急了,咱们一路慢悠悠逛到琼州去,如何?”
“也好。对了,你叫什么?”
“贾五叔。”
秦三姑顿时笑了:“莫要胡扯。”她只当他说姓“贾”是“假”之谐音。
贾敘正色道:“真的。”
反道挨了一记眼刀:“不说算了。”
贾敘低头一笑,又说:“对了,去不去陈国?”
“做什么?”
“我侄儿要去陈国办事,给我捎信说,倘若有空、可否也过去一趟,保不齐帮他一帮。”
秦三姑奇道:“你还有侄儿?”
贾敘道:“有啊,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只是家里知道我的事并不久。”
秦三姑怔了怔:“干了这一行,竟告诉家里了?”
贾敘笑道:“从前许多年皆瞒着的。实在我与家中有些恩怨,近来稍稍化解才好了些。也不是人人都知道,只告诉了哥哥并几个侄儿。终究是一家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秦三姑仰头看月,不做声。
“我这个侄儿极淘气,你可担待他些子。”
又默然许久,她随口道:“也只瞧的我高兴罢了。”
贾敘心中一喜,口里强做淡然:“嗯。”过了会子又说,“还不到三更天,还逛么?或是寻个地方歇着?我有处小宅子倒是不远,平素也有人打扫,只是须得自己烧热水。”
秦三姑不禁吸了口气。半晌,瞧着他道:“你倒有点子私产。”
贾敘顿时笑得灿烂如花:“其实往年并不赚钱的。如今诸王割据,我们生意一下子好了。”秦三姑横了他一眼。
他二人遂去了贾敘的一座私宅。当年刘登喜想着须得在离燕王府不远处留个小宅子以备不时之需,乃秘密买了此处,如今已被贾敘私吞。进门一瞧,显见今儿才刚打扫过,小院子干干净净的。
贾敘随手将包袱撂在厅中,自己去厨房一瞧,连连点头:那两个小子倒是有点子眼色。里头齐齐整整摆了四大筐上好的银霜碳,连水缸里的水都是新打满的。乃挽起袖子烧起火来。秦三姑已在厅中寻着了火折子点起烛台,四面打量一番。见此处虽小,竟布置得雅致大气,屋中陈设俱不俗,心中暗暗吃惊。
一时贾敘过来问道:“可要四处瞧瞧?”
秦三姑指着墙上一副字道:“这是米芾真迹?”
贾敘心中暗赞两个小兔崽子有眼色,道:“想来应当是。”秦三姑挑了挑眉头。他道,“是侄儿孝敬的,料他也不敢拿假的来糊弄他叔叔。”
这会子秦三姑方有几分相信他当真是姓贾了。因荣国府将五爷之事对外守得严密,兼之她与贾琮贾环多年交情,反倒不曾去打探他们府中之事,故此并不知道贾敘此人。京中姓贾的人家也委实不少,既然少爷手里有米芾真迹,显见不是寻常人家了。她遂在脑中过了个个子,疑心数家,只没想到最熟络的那一家。
贾敘乃自己执了烛台,领着秦三姑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儿,心下愈发满意两个小子来:才这么不到三个时辰的功夫,竟收拾得如此齐整大方——连摆阔都摆得雅致。这些年的书没白念,回头得夸夸他们。秦三姑早知道他有钱,也猜到他是将门之子,只是不曾想这般有钱。且不说屋中陈设的字画古董件件难得,单单那间小兵器房里收着好几件古时兵刃皆是罕见的,并四处的门帘窗纱也都是极好的上用纱罗。
待转悠到了库房,贾敘本有几分犹豫——贾环施黎都是男娃,收拾屋子还罢了,库房这等寻常不照看之处他们会不会忘了?只是“库房”实在太要紧;他既别有心思,不给人家瞧库房委实不大好。
秦三姑也有些迟疑:此人的心思她早知道了,只是正大光明看人家的库房,有些太急切。她迟疑着的功夫,那一位已推开了房门。
烛光之下,蓦然照见里头齐齐整整排着二十多口箱子。贾敘随手开了一口,只见白花花的一片、夺目耀眼。饶是秦三姑身为一方大掌柜,见此情形也有几分惊诧。
贾敘登时明白:贾琮已经回京了。贾环没有这么大胆子,敢替他搬一屋子银元宝来。心下熨贴,含笑道:“我还算有两个小钱。”秦三姑哼了一声,撤身出去。
她遂房,贾敘替她拎包袱进去,又取了洗漱的热水进来,并亲燃起一炉百合香。
收拾停妥了,二人各自回屋安歇。秦三姑在炕上躺了片刻,忽又坐了起来。她起身靸着鞋下地,燃起烛台来。这会子夜深人静,又细瞧了瞧这屋子。且不论桌椅床榻俱是上好的降香黄檀、多宝格中的汉唐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