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蛋黄一般黄澄澄的夕阳,已经完全沉入在天边成堆的云团里头,漫天的火红霞光,随着日头下落得愈久,渐渐变得薄淡。云团周围的一层层金边,也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堆堆的云朵,渐渐变得乌沉沉。
晚风从山间吹过来,逐渐有了一丝凉爽,捎带着树叶碰撞的哗啦啦声,挨家挨户,从屋脊上掠过去。来到村北头的一座篱笆围成的小院里,盘旋着转了一圈儿,才裹带了一丝清甜的葡萄香气,愉快地飞走了。
“媛媛哪,你从人家那里拿了这些葡萄,若是酿不出那什么葡萄酒来,人家能愿意的?”李氏坐在灶边烧饭,弯腰往锅底下塞了一把柴火,见火苗一时掉不出来,便直起腰,抬头朝院子里的小孙女儿看去。
涂菲媛将一筐葡萄从阿俊的屋子里拖出来,又拖了两只大缸放在旁边,便搬了小木桩坐在旁边,此时手里拿着剪刀,仔细地贴梗剪下葡萄粒儿。剪下来一些,便轻轻放入旁边的大缸里。
听见李氏的声音,也不抬头,仍旧仔细地剪着葡萄,口里答道:“孟庄主家里有几十亩葡萄,哪里就缺这些了?”
“几十亩葡萄?哎哟,那得多大一片?”李氏听罢,不由惊讶地说道。
涂菲媛剪完一串儿,便丢了葡萄梗,又从筐子里拿出另一串儿,转了一圈,检查仔细,挑去表皮微有破损的,才开始剪了起来。口里轻轻笑了两声,答道:“奶奶,你不知道,那孟庄主呀,种这么多葡萄却不是卖的,就只是给他媳妇儿吃的。”
“啥?给他媳妇儿吃?他有几个媳妇儿?”李氏不可置信地道,“那可是几十亩的葡萄哟,他就是有十个媳妇儿,也吃不完吧?”
涂菲媛听了,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如风吹动银铃儿一般,一连串的笑声响起,给这座农家小院平添一份温馨。笑罢,涂菲媛才道:“奶奶,他就只有一个媳妇儿。”
“哎哟,这是做啥哟?那不是祸祸东西?”李氏不满地拧起眉头,“紧着他媳妇儿吃,一年能吃一亩地的葡萄么?几十亩,那不是都浪费了?”
天越来越晚了,也越来越凉快了,涂老头搬了一只小木桩在涂菲媛的不远处,然后进屋把阿俊抱了出来,让他坐在院子里一起乘凉,出来时正好听到李氏的话,不由得笑道:“你管人家浪费不浪费?人家疼媳妇儿,有钱,就愿意祸祸。”
“是,人家疼媳妇儿,有钱!”李氏本来没什么的,听涂老头一说,不禁拔高了声音:“我这辈子也没被谁疼过,也没见过钱,我想祸祸东西都没得祸祸!”
涂老头一下子哑然了。
坐在旁边剪葡萄的涂菲媛,低头吃吃笑了起来。才坐过来的阿俊,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见到涂菲媛笑,以为她心情好,便咽了下口水,仰起头来,对涂老头道:“爷爷,我想吃葡萄。”
被解围了的涂老头,心里有些高兴,便点头道:“好,爷爷给你拿葡萄。”
“给他挑串儿小的,余的我得酿酒用呢。”既然涂老头都开口了,涂菲媛也没有拒绝,弯腰从里头捡了一串儿略小些的,才说道:“我回来时不是买了许多果子吗,拿去给他磨牙吃吧。”
涂老头便点头道:“行,我去拿。”把葡萄递给阿俊之后,便进屋去拿果子了。
涂菲媛今天回来的时候,恰逢赶上快散集,便宜收了许多果子,有桃儿,有杏儿,有苹果,都是别人挑剩的个头儿小的,还有些坏损了少许的。
一边把手里才剪下来的一把葡萄粒儿,轻轻放入大缸里,一边对涂老头道:“爷爷,都拿出来吧,挑那些不吃就坏了的,先洗了吃。”
反正是给阿俊吃,他这么个大胃王,要量就别要质了,涂菲媛一点儿不觉得心虚。
“哎!”屋里传来涂老头的答应声。
不多久,涂老头从屋里提出来一袋果子,蹲在门口挑拣起来。把不吃就坏了的挑出来,完好的放回去,如此捡了十来只果子,到井边去洗了。又拿了菜刀,把果子上的坏点剜去,洗干净了盛在筐子里,起身端到李氏的跟前:“给你吃杏儿。”
李氏抬起头白他一眼:“给我吃个烂杏儿就叫疼我啦?”
“哪儿烂了?烂的都被我剜去了,这个好着呢。”涂老头抓出一只黄澄澄,尖头儿上面有些橙红的杏儿,在李氏面前炫耀道:“我悄悄儿给你的,这个捏着软和儿,肯定甜。我不给阿俊吃,我给你吃。”
李氏抬手捶了他一下,一把夺过杏儿:“不好吃我就把你吃喽。”抖了抖杏儿上面的水,搁在嘴边咬了一口。
“怎么样?”涂老头问道。
李氏不想便宜他,便含混地道:“还行。”
“还行就是甜了。”涂老头呵呵笑道。
“笑什么笑?杵着干什么?给媛媛帮忙去!”李氏空着的那只手推了他一下,“没见着媛媛忙着呢?就她那么个剪法儿,什么时候能剪完?你快去帮忙。”
涂老头便起身应了,端着筐子,递给阿俊:“吃着玩吧。”然后蹲下来,打量着葡萄,提起来一串儿,手里提起菜刀,思量着怎么才能像剪刀一样,把葡萄完好无梗地削下来。
他一早站旁边看着,也不是不想帮忙,家里就一把剪子,小孙女儿拿去了,他就没法弄了。此时拿在手里比划着,涂菲媛见了,眉头一跳,唯恐他伤到手,忙道:“爷爷,你别弄了,东西不多,我闲着也是没事做,正好打发时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