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九族,全家流放的年代,就算他能不在意自己,混吃等死下去,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妻儿一起跟着受罪?

防患于未然,把握主动权才是最好的办法。叶榆散漫惯了,没什么雄心大志,一直以来都有种被打一棍就走两步的态度。若说有什么是他愿意不择手段也要守护的话,那就是陆问薇和叶玹了。为了他们,叶榆觉得无耻一回也无妨,若不能离开这个复杂的权力中心,那就得拼尽全力,站在足够高的位置,这样才能如愿以偿的将妻儿呵护在手心里。

叶榆缓缓喝了口茶,无声叹息,叶弘那个老狐狸哪里是那么容易服软的。

只是不服也不行……

叶榆是单枪匹马去的,被下人领进屋中的时候,叶弘难得有闲心正在修剪一盆吊篮。

屋子里暖洋洋的,这里外安静。叶榆将外头的狐裘斗篷解下递给一旁的丫鬟,仍旧是裹着厚厚的大氅,对叶弘一礼道:“儿子请父亲安。”

叶弘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脸色微微沉了沉,仍旧是继续修剪着吊篮的枝叶。

叶榆笑着自顾自起身,抬手示意屋子里的下人都出去,待屋中只余下他跟叶弘两人时,这才含笑道:“父亲如今喜欢侍弄花草了?正巧问薇在江浙有几个洋铺子,说不定能弄来一些东洋的奇花异草,给父亲送来些,也好随您摆弄。”

叶弘冷哼一声,瞥了眼叶榆:“来我这做什么?”

叶榆自以为笑的和善,眉眼弯弯的,反而像是狡猾的小狐狸,而面前的叶弘,则是一只老狐狸,他自然明白叶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父亲喜欢侍弄鸟儿吗?要不也给您顺带买几只?有会说话的鹩哥,给您养着,保准不会闷。”叶榆真像是聊家常一样,眼睛黑得发亮,认真的思考着还有什么好打发时间的东西。

叶弘压不住火气,冷声道:“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叶大人?好一个叶大人,怎么?又在这装腔作势打的什么注意?”

叶榆被叱呵一顿也不恼,他在外头忙了一天,倒是累得很,便径直寻了椅子坐下,一双桃花眼宛如月牙,对叶弘道:“父亲莫要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我真的就是来看看父亲您这缺不缺什么?顺带着给父亲想些能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来。”

叶弘拂袖怒道:“打发时间?我做什么要打发时间,真当我是一把老骨头,不顶用了?你小子心思歹毒,究竟是想来干什么?”

心思歹毒的叶榆仍旧笑的纯善,一脸正色道:“父亲对儿子有误会,不过方才那些话都是真心的。”

“呵,老子忙得很,不需要打发时间,你可以走了。”叶弘觉得跟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没有什么好讲的。

叶榆轻轻叹息一声,将身上的大氅拢了拢,有些想念陆问薇每次往他手心里放的小暖炉,他低声道:“父亲很快就不忙了,该是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叶弘一怔,惊愕道:“你说什么?”

今天外的风出奇的大,若是出门便会刮得人脸疼,风穿过屋廊,传来一阵阵似鬼哭般的呜咽声。

叶榆将袖中的信函账目洒在叶弘面前,唇角虽然带着笑,但眼底却不见了半分笑意:“父亲胃口是不是太大了?这让儿子心里头有些不安,儿子没有别的毛病,就是胆小的很,看见这些亏空,吓得连觉都睡不好。思来想去,还是当同父亲说说才是,父亲以为这些东西入了今上眼里,咱们叶家当如何自处?”

叶弘脸色开始发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叶榆,听着他拿腔拿调的话,指头颤抖着指着他问道:“这,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找来的?”

叶榆又是一声细碎的叹息:“只要有心,总能寻到的。”

叶弘强作镇定:“找到又如何,内务府的营生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子,难不成今上准备把内务府整个连根拔了不成?”

叶榆垂首摆弄自己的指头,没有温暖的手炉,指尖都变得冰凉了,真想赶紧回家。

“谁知道呢?就算不连根拔,定然也是要动上一动的,内务府的情况我虽是不甚清楚,但心里头也有数,父亲以为凭借您往昔那……墙头草的作风,到时候能仰仗谁呢?没有仰仗,要拔起来还不容易?”叶榆说话的声音不大,还带了些漫不经心,但说出来的话不仅不中听,且让叶弘起了一身冷汗。

叶弘成也圆滑败也圆滑,这么多年来自以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众多权贵间周转自如,实则还不如那些趁早认主的,至少不管今后孰胜孰败,背后都还有个仰仗。像叶弘这样行事,平日里只觉得跟哪家关系都好,真若是出点什么事,众家自是通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叶榆也不同叶弘多言,只是下了最后的通牒道:“父亲年纪大了,每日忙碌倒是叫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心疼,就好生在家里头养着吧,只要我叶榆还活着,叶家仍旧是叶家。”他给出了许诺,也希望叶弘能看清楚,早些放手。

“说实在话,父亲这些基业我是不大想收的,但留在父亲手里头我更是不放心。如今形势渐明,若是这些商线搁在我手里,我还有把握让叶家躲过这回,若是在父亲手里,叶家首当其冲被连根拔的可能也不是没有……父亲自己个儿好生掂量掂量。话说到这份上,父亲要还是不肯松口,那就别怪儿子狠心了……”叶榆悠然起身,俯身冲叶弘弯唇一笑,眉目狡黠:“否则我去今上面前玩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您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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