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还记得,《大医精诚》中有言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老祖说完目光如一道闪电一般披向李长歌。
这目光如刀绞一般令李长歌浑身难受,心交难安。
是的,李长歌记得很清楚《大医精诚》中是有这段话。
“长歌自然记得,《千金方》的每字每句都已经刻入心中,日日不能忘怀。”
“既然记得,你来说说这话的意思?”老祖说着移来茶台,以沸水温杯,取新鲜的山茶,入壶中,再以沸水冲之沁之。
小小的屋子内,茶香慢慢的散开,李长歌紧张恐惧伴着茶香慢慢消散了。
“此话的意思是说:凡是医者,要有医品,如果有患病苦来求医生救治的,不管他的贵贱贫富,老幼美丑,是仇人还是亲人,是朋或者近友,是本朝人还是外族人,是愚笨的人还是聪明的人,一律同样看待,都存有对待最亲近的人一样的想法,也不能瞻前顾后,考虑自身的利弊得失,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李长歌再是愚笨也知道祖大抵是察觉她设计使人打了西门庆的事儿。
可是她若是仍似从前那般任人欺凌,只叫的坏人逍遥自在便是谨守医德,有圣人之心,那世上的坏人岂不是个个都逍遥自在了,而好人却不得善果?
“回老祖,纵容长歌有错,长歌算计的人又有几人是对的?”后娘潘金莲虐待她欺负她,杀死爹爹李大郎有家伙给她,一箭三雕。叫她险些死于非命。大官人趁人之危,为了救自己救二叔救自如哥她不得已以身相许,凭什么不能去算计潘金莲!凭什么不能去算计西门庆?
难道世道只护着坏人,却好好人任人作践?
以前她无依无靠无人撑腰,弱小可欺,如今她如何不能借势而上,将那些从前吃的苦头双倍奉还给那些欺辱她的人?
唯一理亏的便是又要入医派。又使人打了老祖唯一的嫡亲孙子西门庆。
“老君曰:人行阳德。人自报之;人行阴德,鬼神报之。人行阳恶,人自报之;人行阴恶。鬼神害之。寻此二途,阴阳报施岂诬也哉。”老祖见李长歌愤愤不平,似有满腔的仇恨和怨气不能化解开一般便接着说道。
这段话还是《大医精诚》引用老子的话来教化行医之人的唯医之法,意思便是:一个人公开地有德于人。人们自然地会报答他;一个人暗中有德于人,鬼神会报答他。一个人公开地作恶于人。人们自然会报复他;一个人暗中作恶于人,鬼神会来害他。探求这两个方面的行为,阳施有阳报,阴施有阴报。难道是骗人的吗?
“师祖既然说善恶有报,然我又不曾行恶,却差点死于非命。那写杀人作恶的,却仍旧活的逍遥自在。”平日里李长歌可没有跟任何人争执过。因为她嘴笨,但凡争执,就一定会输,明知道结果的事情,她从来都不去做。
可是今日不同,为着心里的委屈,为着学医,便是输也要争上一争。
“你也说你差点死于非命。‘差点’差多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现如今你活的好好的。至于那些作恶的人,你焉知他们逍遥自在?”
“这……”李长歌想要说,自己不死乃是拿嫁入西门庆府换来的,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西门府又不是十八层地狱,自己当日也确实没有到非死不可的地步,便是不主动寻西门庆,那来安悄悄说过,西门庆自然会救她不死的。
她没有死,而且她也知道潘金莲此刻并不逍遥快活,不但不快活,相反应该痛不欲生。
她当日使得就是杀人诛心的法子,潘金莲虽然不曾死,却也被折磨的心灰意冷了。
这算是报仇了么?
“师祖的意思是?”李长歌仰着头,眸如寒谭,明亮幽深。
“并非要你委曲求全,但为医者不可沾杀人之血。此戒一开,来日你医术得成,若被心魔所困,岂不成了杀人的刽子手?
所以《大医精诚》非要你背,而是要你行。”
李长歌一惊,心中恐惧万分。
她原先只想将后娘当作她治疗仇恨的一味药,既熬后娘的性子,也是熬自己的性子。
只是时日久了,觉得后娘潘金莲的手段了得,若是细细熬药不知道要熬到何时,便动了杀心。
她以为只要潘金莲死了,一了百了。
她动杀心,只是在心里想了,未曾告诉任何人,甚至未曾得逞,只是借机收拾了一顿西门庆,老祖又是如何得知?
思及此事,李长歌的手心里便出了冷汗,此时真是怕了。
“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你既然医往情深,欲成上医,欲成中医,欲成下医?”
令李长歌意外的是老祖并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目光一转问了这句话。
“长歌学医,此志终生不改,为医者自当是欲成上医。”李长歌虽然并不太清楚所谓的上中下医究竟区别在哪里,但在她心里既然要学医便要成为最好的医。
她其于尘埃,不怕吃苦,不怕受累,不怕时日久远,没有了自如哥,欲成上医便是她漫漫人生的唯一指望。
“你虽非恶人,却也不曾积下善行。欲成上医,先修德行,不可妄动杀念。但为人者,自保却无可厚非。岂不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师祖说完递了一杯茶给李长歌,自己举一杯品了一口。
“谢师祖指点,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