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歌昏昏沉沉睡到了四更天,猛然醒来惊的一身冷汗。
她起身披上长褙子慢慢移步至院中。
槐树沙沙作响,风从东边吹来。
她伸手一把推开了堂屋的窗子,身子一闪到了窗边,隐在了黑夜里。
灵桌上的琉璃灯半明半灭,忽的从桌子下面卷起一阵冷风,吹的白色帐幔撩起来。
潘金莲入夜便和刘四娘对骂,只是刘四娘被撮上楼以后她便怕了。
黑漆漆的堂屋,静的令人胆寒的夜。
一个人胆战心惊熬到三更,实在熬不住了便倚在芦花毯上眯了一会儿。
昏昏沉沉中被窗口的风吹醒过来,看见李大郎的灵牌在琉璃等下明明暗暗,心中不由的发毛起来。
“啊!有鬼,救命呀!”
这声音好似铁器相摩一般锐利刺耳,刺的人心都纠在了一块。
恐惧瞬间降临,好似要将人吞噬。
那尖锐的女声如一把利剑刺穿黑暗的夜空,却不经起熟睡的左邻右舍。
李长歌听的出,那是潘金莲的声音。
就算潘金莲化成了灰,李长歌也会认得。
“大朗,可不是我要害你咧,是你逼我的!”
潘金莲扭动着身子,想要撕扯开背后绑着手的麻绳。
“是你!你逼我的!你说要叫李二来杀我!”
“你个矮王八,你可知道要叫老娘捱着跟你过日子,比死还难咧!”
“你当日如何不休了我!休了我,我如何会要你的命!”
“你那兄弟还说我是老猪狗,我若是配了他那样的汉子,如何会起这样的心思?”
“你们只知道恨我怨我,却不知道我心里头苦咧!”
呜呜,潘金莲自顾自的哭起来,声音悲悲切切,好似女鬼哀嚎一般哀怨凄婉。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先被主家要了身子,又被作践到本司三院!我生的花容玉貌,如何不能配一个良人!”说完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哭着哭着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闪着浓浓的恨意道:“你来,你且来!”
说着这妇人便要挣扎着起身,忽然绑着手的绳子开了。
这妇人忙抖开绳子站起来指着李大郎的灵牌便骂道:“脓包软蛋矮王八,你活着时候奈何不了老娘,死了便厉害么!”
正说着灵堂的桌子地下又卷起一阵风。
这是风又非风,无形无影,像烟像雾,又非烟非雾。
这似风非风盘旋而起侵骨噬髓,冷人心脾,凛冽的带着杀气,叫人肌肤顿生寒意。
忽然将琉璃灯里的烛火吹的失明,昏昏暗暗,凄凄惨惨。
忽的李长歌未烧完的纸钱四散乱飞,飘向灵台的招魂幡上去了。
潘金莲身子一侧琉璃灯里的烛火哗然大亮。
却忽的瞥见张文生张大户的灵牌赫然隐在帷幔之后,凄惨的叫声一下子传到了院子里,飘散在江面之上。
潘金莲吓得身子颤抖,寒颤弄得银牙咯咯响。
又是一阵冷扬着招魂幡,带着四散的纸钱,飞来。
张大户的灵牌一下子从桌子上被打下来,正好滚在潘金莲脚下。
黑漆漆的灵牌,好似张大户附体一般定在潘金莲的脚尖尖。
潘金莲想起大堂上张大户熬刑的样子,想到李大郎当日肝肠寸断,口吐黑血的狰狞样子……
“张员外你自己说的,你要娶我,却将我卖到本司三院!
我不得已,我不得已的!
不是我要你的命,是你的银子要你得命!
啊——”
潘金莲尖叫着踢开张大户的灵牌像疯子一样去伸手拉堂屋的门。
吱吱呀呀吱吱呀呀……
门的响声随着江面传过来的风声格外显得诡异,叫妇人心里窸窸窣窣不能安宁,总觉得身后有影子飘来。
好似无数双手从灵堂伸出来要禁锢住她一般。
这妇人猛然转身之间那琉璃盏里的烛火一下飘的老高,照着李大郎的灵牌。
那李大郎忽的飘在白帐幔之上嘴角流着黑血,脸色铁青,便要铺天盖地的的压过来。
门被锁的死死的,任凭她捶打,摇晃就是开不了。
身后的帷幔一时间飘起来,纸钱在空中悠悠荡荡,好似都冲着这妇人来一般。
这妇人双膝发软,双手不听使唤的抖了起来,心好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
“救命——”
潘金莲瘫软在地看着扔在地上滚的张大户的灵牌慌忙又踢了一脚。
抬头看见窗子开着,便用劲力气朝着窗口冲了过去。
这妇人刚刚冲到窗口,双手扶着窗棂便要翻出去。
猛然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子,飘飘荡荡,幽魂一般立在窗前。
“鬼——”
这“鬼”字一出口,她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便倒下去了。
李长歌将乌黑的长发顺到脑后挽了一个发髻,黑暗中微微一笑。
慢慢的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恭恭敬敬的对着李大郎的灵牌磕了三个头。
“爹,你都听到了?当日若是休了她,也不会害了爹的性命。”
李长歌看灵牌叹了口气,世上哪有早知道。
“明日送爹爹入土为安。”
李长歌起身,捡起张大户的灵牌,慢慢走出去,将门又锁上了。
李长歌再次醒的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三娘已经做好了吃食,她起身洗漱完便来到堂屋。
她探探堂屋里无动静,这才拿钥匙又把门打开了。
谁知道门一开,潘金莲像是疯子一样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