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歌对着来安施礼道:“叫大官人放心便是了。”
说完她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那一双眼眸明亮幽深,单薄的身子站在春风里,悲伤伴随着笑容弥漫开来。
众人见她如此心生怜惜,想到从前种种,人群里就有了叹息声。
李长歌见来安远远的去了,便转过身来对着狼狈不堪的潘金莲说道:“娘,该回家了。今个爹的头七,别叫邻里看了笑话。”
小丫头三娘躲在李长歌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双垂辫摇摇晃晃的。
潘金莲撇了一眼王婆,原想先去王婆的茶坊里商议对策,此时便有些慌了神。
那王婆见众人还不曾散去,便使了眼色叫潘金莲自回去。
“我去干娘家喝个茶,你自先回去。”潘金,那种眼神带着轻蔑的挑衅,保甲也走了,来安也走了,你个小贱人能奈我何?
李长歌轻笑,当我还是软柿子?
从前万般忍耐不过权宜之计,到如今已经闹的鱼死网破,爹死二叔要流放,被棒打了姻缘,从此和徐自如恩怨断尽,我背靠西门庆岂能叫你任意拿捏!
李长歌转身对着尚未散尽的众人躬身施礼道:“众位大叔大婶,长歌年幼丧父,如今我爹尸骨未寒,娘却只顾着去旁人家喝茶,当着保甲的面儿,应承的好好,只如今保甲一走便变卦了。只怕说守孝也是平白哄人咧!请大家为我作证。”
“娘且去喝茶,我明日便请了保甲交割,也不叫娘回这破家窝心咧!”李长歌又转身对着潘金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她的声音柔柔的,没有带着一丝一毫的怨气,倒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众人指指点点议论了开了。
“自替你作证,小娘子你只管叫保甲来便是了。”徐家婶子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前头,目光平和,立的端端正正。
李长歌一见徐家婶子鼻子便不由的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喃喃的说道:“婶子……”
“我往日总是待你严苛些……今日我便出了这个头,说个公道话,替你给保甲作证。”徐家婶子眼眶微微一红,拿袖子摸了眼泪。
有人出头,众人便义愤填膺起来,素日里被潘金莲勾搭了汉子的都大声嚷嚷起来。
“叫保甲回来,休了她!”
“不守妇道!”
……
这妇人顿时怕了,想着果真叫保甲来交割,她落不得好。
潘金莲扭着小腰,摔摔打打的说道:“我喝个茶,你们却会作死咧!人多势众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这是我自个的家,难道我还不回么?叫你们这些挨千刀的长舌妇们聒噪!”说着自己抬腿进了家,扭着小腰上楼去了。
李长歌心里笑了,脚长在她身上,今日不去,早晚会溜到王婆那里寻思害人的法子。
“娘子,她才不会老实的,她会偷偷出来。
她又不是诚心给大郎守灵,不过三娘会陪着娘子给大郎守灵的。
娘子身子才好,头上还青着,咱们进去吧!”小丫头三娘见潘金莲进去了,心里替李长歌不平,一双眼又灵又亮的。
长歌握住三娘的手,她并非痴心妄想这样便能困住后娘,只是想要借着众人的势头,压住这妇人一头,叫她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日子长着,后娘种下的果子,她会叫她一点点吃下去。
见天*晚,西边云彩缭绕的,李长歌拜谢了众人,带着小丫头三娘便进了院子。
正屋里李大郎的灵堂已设下,白幔高挂,阴暗晦涩,泠泠清清的。
小丫头三娘有些怵,依着李长歌不肯撒手,小脑袋藏在她肩后。
李长歌摸了摸三娘的的头说道:“三娘,我去给我爹点了琉璃烛台,今夜便要为他守灵。”
三娘点点头说道:“我晓得,我陪娘子给大郎守灵。”
领着三娘去了李长歌从前住的厢房,从包袱里取出来孝衣换上,又拿了盘子摆上果细。
两人回到灵堂,取了琉璃烛台点上,供灵牌左右,摆上果细。
退身下来,在正堂的地下铺了芦花垫子,李长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爹,闺女不孝,上了那妇人的当,连累二叔流放……”说着泪珠儿便往下掉,李大郎生的懦弱怕事,可是他罪不至死,那妇人借着自己煮的药汤,叫爹丧命,还连累的二叔吃这些苦,受那些腌臢气,后半辈子都要在牢狱中度过……
“大郎在上,三娘被娘子救回来咧,以后三娘一定好好伺候娘子,洗衣做饭,不叫她吃苦受累,报答她的再生之恩。”说着三娘也对着李大郎的灵牌磕了三个头。
李长歌心里苦楚,听见三娘这般说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这小丫头伶俐懂事儿,只可惜了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儿。
“娘子莫要叹气,只要不叫我去那种坏地方,洗衣上灶,洒扫针线我都会咧!我保管伺候的娘子周到。”三娘见李长歌面色苦楚,便以为她新丧之痛,忙跪走至她跟前,扶着李长歌的手臂郑重其事的说着。
“我不用人伺候。”她只是怕三娘爹真的将她买到那样的地方,又白白害了一条命。
她虽然学医未成,然此心不改。
从前没有圣人之德,心中有算计也有妥协有无奈。
但她心向光明,仍存善念。
如今狐假虎威,顺手救了三娘,救下一条命,其德行未必不如治病救人。
“娘子嫌弃三娘么?娘子若是不要三娘,三娘不知道如何……”说着三娘一双小眼睛便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