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默默骚动的人,顾小小想。
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现在这样好像被熨斗压平的瘫倒姿势,又或许是他那宛若垂死般的呼吸在打到地板上时所造成的犹如变相咬牙切齿的回音,反正她就是这么觉得。
深灰色的眸子闪着浅浅的黯淡光芒,搭配着他此刻略显妖娆的呻吟还有要死不活的举动,完全一个刚从死亡边缘回来但仍然距离不远的求生者,不使用狼狈便可诉说,但那尾音明显趋向甜腻的风格又少不了拿苦肉计博取同情心的耍无赖的嫌疑。
非常卖力地演出,但又逼真到无法让人产生怀疑,虽说这演技的高低到底还是要看观看者的反应,不过不管怎么样,反正顾小小是被成功骗到了。
克里斯汀才不会吃这一套,她很是理智地未有踏入男人的圈套,不过也没有直接就对他泼冷水,“你在我面前做出这样的行为是不是太轻率了?”
可是这样的冷漠对待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直接。
“你是认真的吗?克里斯汀——你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躺在地上的男人伸手握住克里斯汀的高跟鞋,继续装傻也继续维持煞有其事,但显而易见的是他的底气比刚才松动了不少。
克里斯汀连眼都没有眨一下,“埃里克。”像是干冰爆开,冷气随破坏力一并成倍释放。
“呜噜噜——”男人手还是没有松开,只是将脑袋扣在地板上啜泣不停。
克里斯汀脸上并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眼里好像闪着犀利的光束,“请别用你那两天没洗的手碰我好吗?哦,对了,还有你那四天没洗的头发,如果还能够称之为头发的话。”说话的语调就像是一个检查仪容的苛刻评论家,可是明明都是在纠正错误,但还是与刚才对待小小荀间的时候有着明显的不同,这不同不是在于被评判对象的年龄差,亦不是身份的上下,或者关系的亲密疏离……顾小小总觉得有其他的因素主导这之间的细微差别,而这因素还是不可明说的。
被直白地点出来,可是埃里克却完全没有觉得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相反,惊讶的语调重心都在于对对方的崇拜之情,“这你都看得出来?四天……其实也还不至于,我记得上一次你还把我的头发叫做杂草呢!看样子我们之间还是有点进展的、你对我还是挺有好感的对吧!”说到最后完全没了正经,但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眼色,所以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小句讷讷低语,“……你别瞪我。”
顾小小想,这个叫做埃里克的男人应该是对克里斯汀有好感的吧!
可是既然都被点出来了,怎么还是不在乎拯救形象呢?
不,或许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需要计较这些吧!
有一天,当你能够接受一个人最懒散、最不堪的一面的时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喜欢”了呢?
当然还有另一种……顾小小不是不知道,而是还没有想到的,那就是因为无力而麻木了……(比如说某妖孽与某从天界堕落了的大爷。)
克里斯汀始终不回应他,其实主要还是对埃里克来说,他一直像行大礼一样趴在地上,却得不到想要见到的女人的回应,于是就忍不住自己先抓狂打破了胶着的气氛。
“这都要怪栖觉那个家伙!”
语气恶狠狠,以为这样便充分表达自己的可怜还有从栖觉身上得到的怨气,但却失算了。
“不要把自己的懒散推到别人的身上。”
埃里克抬起脑袋,灰色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得又大又圆又无辜,“可我真的是因为他才这么……”
“在我的印象中,这个家里没有谁比他更为注重生活质量了。”
听到这呆女人对那家伙这么高的评价,埃里克的骨子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他不能退让,“等一下……他那是摆摆样子!”——你就看不见吗?那家伙又多让人火大!
克里斯汀淡淡说道,“我上一次还看见他戴了一个古董领结。”
埃里克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哎呀,他那都是为了哄骗那些无脑的小女生的!”
克里斯汀脸一黑,“之前在裁缝师傅来城堡的时候他还定制了一套礼服送给我。”
嘎嘣——
“额——克里斯汀,你一定要站在他那边嘛?!”埃里克颓然道。
“我只是站在认真生活的人那边,对自己负责的态度也是对别人的尊重。”她退后一步,轻易使自己的高跟鞋脱离了他的“魔爪”。
“我很尊重你,可是他就没有。”埃里克小声小气,似乎在生闷气。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尊重我了?”
埃里克心有不平,冥思苦想了良久却发现自己只是在虚张声势,因为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确保说服她,于是继续强撑着理直气壮,“呃不——我、我是说,他没有尊重我!”
克里斯汀摆出一副“完全不相信、除非你拿出证据”的表情。
“他把我拽脱臼了,你可以试试。”猝然变成了商人嘴脸,为了证明自己是良心经营,就差大喊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我很介意……”
听到她这么讲,以为自己看到了曙光,埃里克神采奕奕,双目炯炯,“是吧!那你就为我……”
“我很介意碰你。”
一秒钟的受挫,紧接着又转变成了暧昧不明的挤眉弄眼,“没关系,你的那种有些小性子的洁癖还有刻薄都蛮吸引我的——嘿嘿!”以坏笑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