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蓝元笙忽然明白过来,无论父亲究竟有没有叛国,既然皇帝要他死,要永安侯府从此消失在世界上,那么这个罪名,还有现在在这里跪着且流血的人,便是不可能再有活路了。
“痛痛快快说吧,说完了,死的就甘心了。”童简鸾温和道,“看我多好,还来送你们一程。”
杀人不过头点地,很快便轮到最重要的一波,永安侯府的主人们了。
“我是无辜的啊——”看到大刀在日光映射下高高扬起的影子,蓝元笙尖锐喊出来,涕泗横流,丑态毕露。
童简鸾退后两步,酒壶仍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芸芸众生枉死者甚多,谁不无辜?”童简鸾缓缓道,目光从蓝元宁移到蓝元笙,“被她害死的叶琪不无辜?当日烟嘴壶你设计害我,我不无辜?”
视线移向韩彤,嘴角勾起,因白-粉擦拭过多而显得斑驳坑坑洼洼的脸丑的令人发指,却叫人不由得背后发冷,“还是二十年前你撺掇人诬陷童家,害死童家满门且让童夫人早产生下死婴不无辜?!”
他语末声音尖锐,划破旧事湖面掀起惊涛巨浪,骇的韩彤前有斥责咄咄逼人,后有断头刀追魂夺命,整个人都陷入极大惶恐,哆哆嗦嗦开口:“不……不是我……”
断头的刀落下,将她最后惊惧的丑态永远留在那张再也不会变的脸上,童简鸾袍子的衣角沾染了血,直接撕裂,扬手扔到地上,“你的身份让你享尽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必然要知道为之担负着相应的陨落风险,只想着好处,不想要坏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最后的人头落下,鲜艳的血溅起,在阳光下空气中滚落了一圈灰尘,又终究归于尘土。
蓝长钰的头也没有比别人难砍些,和所有人一样,一刀下去,头颅骨碌碌的就滚远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策马扬鞭大将军,原来和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童简鸾走到容玖面前,背着阳光看那人眯起眼睛。
容玖一手支下巴,另一只手无聊的敲击桌面,“满意了?这下心情会好吧。”
“我有什么好不满的。”童简鸾拿容玖的袖子擦干净自己的脸,一边擦一边道,“别人放了一个屁,我闻了一口,拼命吐出来,就可以假装我没有闻到那个屁了吗?”
对于他这样的说法,容玖不置一词,只是抬眼反问他:“他们对你不好,除掉他们,你不开心?”
“死去的人永远回不来,他们死也难赎罪孽,我有什么可高兴的?”童简鸾看向容玖,“不过如果你高兴的话,我大概也会勉为其难的高兴一下。”
容玖垂眸,似乎不堪日光的纷扰,他声音很轻,“我虽未亲手杀人,算计而死者却不知凡几,记在头上的血债都可以绕出一个护城河,又有什么好高兴的?”
“那你就是不高兴咯。”童简鸾上身向前俯,那张被白-粉涂得惨白的脸直接横在容玖前面,瞳孔墨黑幽深不见底,一眼望去,甚是骇人。
容玖伸手在他脸上擦了一下,食指上沾了他脸上的那玩意儿,放在嘴边舔了舔,似是猫儿吃完东西回味一样,评价道:“甜的。”
他说完站起来,“我没什么高兴的,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横竖这是该做的,高兴不高兴都是要做的。”
这时候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是来监斩的,监斩之后他就可以回宫了。
不过这时候他回宫不回宫都不影响什么大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以和童简鸾在这里插科打诨一会儿也不会造成影响。
他只想趁着午后的时间走走,血太多太腥气,让他有了不好的回忆。
“你如果后悔了,可以叫停。”童简鸾对着他的背影道。
我有选择么,容玖闻言并不回答,如果这句话在最开始说,或许他可以选择另一条自由的走下去,只是如今生命已经走到了四分之三,斩去重来,便是对所有经历的背叛,哪里还是他?
“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容玖回头一笑,其中滋味甚是怪异,似是嘲讽又带着苍凉,“都走了九十九步了,就把之后的路走完吧。”
童简鸾没有跟上,两人本就不是一条路的。
若我为帝,一定还他自由。
然而想到还自由的代价是看不到他,童简鸾心中还是不舒服。
到时候再说吧,他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他目送容玖离开,并未不舍,因为总归会再见的。
午门斩首正大光明的围观带来的影响并没有传到宫里,皇宫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几乎都是最为安全的,然而安全的同时,它也将人囚禁的牢牢的,一旦有人割断了从内到外和从外到内的联系,这就是一座孤岛。
正如一个人如果想永远安全,可以给自己打造一个铁笼,钥匙由自己掌管,与恶人隔得远远的,但也让自己永远失去了看到远处的机会。
三月春闱,沈良弼拿了探花名头,他文采斐然,比之状元也丝毫不逊色,只是自来探花郎总是那个长的最好的,于是本来可以摘得状元桂冠的他,最终还是成了第三名。
打马游街的时候,收获了无数的艳羡目光,沈良弼心中早已没有来帝京时候的睥睨和指点江山的义气。
人生四乐: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然而心中深驻的女子如今成了他的妹妹,叫他如何甘心?
如何甘心?!
太殷惯例,春闱提名者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