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是无辜的……”童简鸾低声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
容玖往前一步,伸手用拇指和食指卡住童简鸾的下巴,凑近他,逼得他眼神和自己相撞,然后对他说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简,你好像对我的印象有什么误会。我从来不是什么善类,能这么做,自然是因为这么做有好处。无辜,谁不无辜?”
“你救她一命,难道就是为了利用……”
童简鸾话没说完便噤声,一个闪念间想明白了其中曲折的含义。
谁不无辜?
容玖难道就想要这样的命运?
他自小天纵奇才,出生带着无数人的期待和光环,后来百年世家千年古韵,一夕间破灭,如果和家人一同赴死倒也不必受之后的苦楚,但被容明皇收留,这是恩情,总要报答。
后容明皇出事,他出生,分寿给容玖,容玖便背负了本来应该他背负的一切,屈辱为奴,运筹帷幄,在一条荆棘满布的荒原上愣是生生劈出了一条路。
然而如果当初可以选择,他会选这条路吗?到底是短暂而自由的活着好,还是这样活的从来没有自我,背负着别人命途活着更好?
他从来没有选择,最开始的他被家族安排,之后的他为道义所束缚。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就算她此刻没有灾祸,之后也会有相同的劫难。”容玖的话冰凉而软糯,宛如一条细蛇,从脚底板往上攀爬,一路到心脏处,叫人整个身体都被这种感觉所淹没,“她长成这个样子,就注定了前路坎坷,到时候不仅她自己,就连她身边的人,也要被她害了。阿简,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万物刍狗,芸芸众生,谁不是在苦苦煎熬?”
童简鸾挣开了他的手,直接从小船上跳下去,水花哗啦一声溅起,然而河面很快又恢复平静。
容玖没有跟着他跳下去,而是看着童简鸾就这么直接往岸上游去,嘴角勾起一抹笑,看到阿简冒头的时候,直接从水面掠过,脚尖在他冒出的头上点了一下,童简鸾本来探出头张嘴呼吸,结果被他这么一点,直接又被强行按在水里,喝了好几口水,从喉咙一路到脾肺,由内而外的凉下去。
容玖捞起他往河边走,夜幕是很好的掩藏,二人的这番作为并没有人看到,且因为容玖身形过快,只会以为是自己刚才花了眼。
再次落在土地上,童简鸾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像一条可怜巴巴的小狗,但这条小狗显然很倔强,推开容玖环着他的手臂,低声道:“我觉得我们最近还是不要见面的好,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下。”
“好。”容玖从善如流,刺激不宜太过,“不过你现在最好把衣服换一下,虽然你不会生病,但也不宜太出风头。”
“嗯。”童简鸾虽然天赋异禀,体质特殊,骨骼清奇,但也是怕冷的。他此刻浑身打颤,牙齿上下磕巴,发冠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头发散落在后边,有几绺黏在额头上,脸色发青。
习惯他嘚瑟习惯他流氓习惯他调戏的容玖,居然有些不习惯他如今的低落,却也没有开口,他只是默默地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童简鸾身上,然后牵着他的手,将他送回羊良舍。
童简鸾没有说再见,只是关上门,然后开始换衣服。
容玖其实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外,看见烛光倒映童简鸾的身影于窗上,看见他脱衣和穿衣的动作,而自己一动不动。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这样喜庆的日子,又下雪了。
春天已经开始,这场雪姗姗来迟,误了时节。
雪花很大,飘落地面,沾土便化成水,而落在发梢间的那些,却让伫立的容玖好似一瞬青丝白发。
寒意侵入肺腑,容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腥味从喉咙冒出,他急忙伸手捂嘴,血沫溢出指缝,滴在地面。
他从怀中掏出素帕,擦拭自己的手指和嘴角,转身离开羊良舍。
路上,这块帕子被直接点燃,最后快要烧到指尖,才被容玖扔到墙角。
他今天带童简鸾去看那场戏,并非预谋好的,而是忽然想这么做。
至于原因,或许是因为他将桃花枝递给自己。
或许是“我的玖爷”四个字。
那一瞬间,他竟然感到自己的心动摇了一下。
容玖回忆自己这些日子的行为,不由得微微惶恐。他发现,他从来都下意识的在童简鸾面前伪装,将自己那些血腥与杀-戮都隐藏的好好的,而没有表现出来。
他扪心自问,我这是怎么了?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这样不对。
所以他壮士断腕,将童简鸾带去那条船上,让阿简目睹他策划的一系列事情。
沈良弼与李锦程都是可以用的人才,李怀素进宫之后势如若不找靠山,那么势必死无全尸,哪怕有明德帝的庇佑和宠爱,也抵不过那些妃子暗中的算计。
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正是穆青石,而他还欠自己一个人情。
沈良弼正是今科赶考士子,他的谋略容玖领教过,当年沈良弼的父母惨死之后,他迅速变卖家产十之八-九,将其中半数以慰劳之名给了正在南边剿-海寇的驻军,言辞中将那匪患之地透露出去,驻军与当地府尹关系不好,可谓是针锋相对。
那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样一来,驻军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