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元丹回到桃花中的刹那,初息终于看清了从前梦境里的全部,没有断层,完全而流畅的记忆穿过她的身体又尘埃落定回她的心里。
那些斑驳却琉璃的画面和细碎却极致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像是要将她填满。
穿过记忆画面,依稀仿佛是昔日在洪荒里的妖界跟那些凶猛妖兽们赤手空拳以命相搏的岁月,又依稀仿佛是登顶妖界之尊成为妖皇受万妖敬仰的时刻。可随着画面轮转,她看见妖界以外的万千世界,看见浩瀚星空看见天阙的祥和,所以她应了神族之约,登天为仙掌管天阙的二十八星宿和天上所有星辰。
她看见了更高的风景却过的比以往落寞,昔日一并从洪荒里过来的仇敌或友人,镇压的镇压、轮回的轮回、灰飞烟灭的灰飞烟灭,所剩者寥寥无几。
神界不比妖界,仙僚之间客气有余却少有知交,她曾为妖皇,如今又掌管这漫天星宿被封战神。
九重天上的人都惧怕她,于是她便越发将自己修炼成一柄锋芒锐利的兵刃。所过之处,纷纷避让。
大约是她的一身戾气搅乱了天界的氛围,大小仙君无不战战兢兢,生怕她妖性未除在九重天上大开杀戒活动筋骨,便联名上书天帝要求为战神东皇另辟一处能净化心灵的住所。她一身傲骨在洪荒时期打就而成,听闻此事恼火了半日之后便亲自跟天帝提了三十三重天最边际地一处院落里避世而居。
旁人看她是寂寥,可却也因不必应付那些仙官儿就多出了不少的闲暇时间,在广辰宫里把佛道两经闲来无事地看了个便,就此卸下一身负累,如同入鞘宝剑收敛了锋芒,只是却养出了一身清冷之气依旧难以亲近。若就此以往,说不准刻在她骨子里的杀戮之心也能就此被净化。
直至昔日邀她入神族的老君硬拉了她入伙水榭帮忙修四界史书,闲着无事时她便在水榭西北角的吊楼上,一边遥遥地看着那帮四界中各个世家族群送过来的猢狲们在老君授课的时候捣蛋,一边懒散地修着老君说的四界史书。日子久了,反倒真的在心里生出几分祥和之气,看着这群捣蛋的猢狲竟觉出趣味,连史书也修的比以往认真些。
而那日老君来托她代课一天,从玄翎坚毅又倔强地眼神望着她开始,心魔生而天劫定,想来也是,她一身杀孽的妖皇要登天为神怎能不历尽劫难?反倒是连累了玄翎,从前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年轻神君,却在这六百年里被迫地急速成熟起来,老成又淡漠地游走于妖界,只为了寻找她的踪迹。
初息的脑子里被这些混乱又有序的记忆充斥着,生出一种前世今生之感,只是心里对这些记忆总有一层淡淡的疏离,。
直到她睁开眼睛看到玄翎,那一瞬间心里的几个关窍被打通,往日点滴和这六百年里的思念如同破茧之蝶纷纷涌入她心间,丰满了这六百年里的空虚。而最后确定,原来这些属于炽元丹的记忆,其实正是她的记忆,她自己的。
阎子詹一路追着谢琅邪在云层中起起伏伏,他心知方才被他们三人拼全力一击,谢琅邪现在不过是强弩弓没,蹦跶不了几个回合。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厮还在跟他们绕圈子,急不来就死也不像是要遁逃,难不成还有后着?
梧千双送走了玄翎后追了上来,看着前面一直变幻方向的谢琅邪,朝阎子詹道皱眉:“方才我们合力夹击他时我就发现谢琅邪身上似有魔力相助,他现在拉着我们绕圈子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阎子詹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恶念无形体,所以才要依靠不周山上的这些个牛鬼蛇神们当做傀儡为她成事,而想要修出形体则需要一个强大的生魂心甘情愿堕入其中,而谢琅邪便是那枚已经走火入了魔的生魂。只要他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生魂祭献出去,就再无任何能阻止恶念的方法了。
“为今之计,只能在他将自己当成祭品之前先结果了他。”梧千双眼神忽然凌厉起来,突然握住阎子詹的剑,在掌心割出一道口子,朗声笑道:“冥君,借你宝剑一用。”
她将浮图鞭甩起,鞭风在云层中打出通道直指谢琅邪,玄色符文绕着鞭身打转,一头红发在乌云中格外耀目,狂风卷着暴雨呼啸而过,沾不到她身上分毫。流血的掌心抚过鞭身,满身的金色符文大盛,吸饱了鲜血的浮图鞭发出浅浅的红色光晕,随着她挥舞,云层涌动为她所控。
无论谢琅邪往何处去,都是朝着梧千双布下的诛魔阵法而去。越靠近诛魔阵他的脸色就愈发狰狞。
皮下的青色经脉爬满他的脖子慢慢延伸到脸上,额间生出一枚黑色的印记,眼色血红已然成了一头丧失了思维的魔兽。梧千双再度挥舞起浮图鞭,手上的血珠洒满诛魔阵中的阵点,谢琅邪落入阵中的瞬间,整个诛魔阵生出一张撕不烂烧不穿的黑色薄毯将谢琅邪脖子以下都紧紧束缚其中,薄毯上面布满金色巫门的咒符。
阎子詹从他身后一剑贯穿他的妖丹将其碾碎,原本还在挣扎嘶号的谢琅邪突然一顿,脸上青色脉络缓缓消失,眼底的血红退去,只那枚黑色印记清晰地印在额头纸上。
捆缚他的薄毯落回到法阵中,谢琅邪低头看了看从腹间穿出的长剑,抬手握住剑身,轻笑一声,有些嘶哑地声音道:“枉我这样牵挂你多年,却不想注定要死在你手里,也罢……终归是我欠了你。”他喷出一口血,妖丹已碎,注定难入轮回,满身的妖力像是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