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八,宫中设宴赏诗会。
那日一大早,整个左相府就忙碌了起来,无非就是梳妆打扮,为今日的入宫赴宴做最精致庄重的准备。倒是沈妍汐并没有如府中其他人一般的重视忙碌,一直睡到了大天亮才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昨晚翻看医书研究各类药草弄到很晚才歇下,还真是有些睡醒不过来,不过想到今日进宫或许就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夫,说不得一直压在头顶的那所谓婚约也终于可以消散让她解脱,顿时就精神了许多。
在丫鬟服侍下更衣梳妆,不过半个时辰就一切装扮妥当,并没有浓妆艳抹锦衣华服,只是简单的浅色罗裙略施粉黛,发上三五根珠钗,整个人都显得清雅又不会让人觉得失礼,又因那一抹病态而更添我见犹怜之色。
沈妍汐看着铜镜中映出的模样,轻扬的眉梢垂落,目光怯怯,又垂了脑袋似不敢抬头看见,顿时娇怜之态更浓,却无一处不在彰显着见识少镇不住大场面的小家子气。
如此,她才满意的站了起来,在香香的搀扶下出了浮香院。
赏诗会从午后开始直至夜宴之后才结束,但朝中大臣家眷皆都在午时前进宫赴午宴,每年皆尽如此。
马车从左相府驶离开往皇宫的方向,沈之诲坐在最前后的那一辆,紧随其后的是老夫人,然后夫人金氏带着两个嫡出的女儿同乘,再之后是公子和庶小姐的紧相随。
沈夫人看着身旁两个女儿,看两人的衣着妆扮皆是满意的,只是当看到沈妍汐那低眉顺眼的小模样时,终还是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再看另一边沈妍萱端庄得体神态大方,配上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容貌,真真是如天仙落凡放眼整个京城怕也是找不出几个能她相比的,方才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自小养在身边长大的,这才是相府千金该有的矜贵。
察觉到母亲的打量,沈妍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不着痕迹的从对面沈妍汐身上扫过,一抹轻蔑从眼底闪过。
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再是精致的衣裳,再华贵的首饰,也不过是白白的糟蹋了!就凭你也配跟我斗?今日定要让七殿下知道你与我相比,就如同那天边的云和地上的泥。
想到七殿下,沈妍萱不可抑制的微红了脸颊,美眸之中也雾蒙蒙一片似有无数的情思翻涌。
“待会儿进了宫,汐儿你便紧随在母亲身边,宫中规矩也是与你说了多次,可是都记住了?”
沈夫人看着她又是皱了皱眉,忍不住再次叮嘱道。
沈妍汐点了点头,轻轻应声:“都记住了。”
皱皱眉,又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初次进宫,又是个胆儿小的,怕是还会有诸多不习惯,仔细的看着你妹妹,看她如何做,你跟着一起就行了,其他多余的事别做,话也少说。”
“是。”
“萱儿,你自是懂规矩的,进宫后要多提点着你二姐姐。”
“娘,您就放心吧,我自是会照看着二姐姐,定不会让她错了规矩或是被欺负了去!”
沈妍萱亲昵的偎在母亲身边,乖巧的应答,也让沈夫人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她的额头。
这一番母慈女孝的场景当真温馨,温馨得让人插不进去,被硬生生排挤在了外头。
沈妍汐看了她们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忽有些酸涩沉闷。
亲情什么的,离她终归还是十分遥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回京一月,母亲对她倒确实是有几分关心的,最开始的生疏也逐渐消去,可与对沈妍萱相比起来,对她却更像是例行公事的敷衍,就算偶尔护着,也并无人多少的亲热,似乎,更多是其实只为了她自己。
真的会因为自幼远离,就亲情寡淡,可有可无吗?
马车很快就行到了宫门前,下了马车,抬眼就看到巍巍高墙拔地而起,几乎是将这一片天都给遮挡住了,让站在皇城之下的众人忽觉自身渺小,油然而生满心的敬畏。
沈家诸人站到一起,沈妍汐的目光落到了从她们后头马车上下来的三位少年,其中沈玉衡已见过一面,另外两人则正是左相府的嫡长子沈玉衍和庶次子沈玉崚,她回京一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弟弟呢。
这两人,一人十二三岁,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神态温和有礼,好一个翩翩美少年,瞧旁边马车上下来的那些小姑娘们水光盈盈的眸子,就知道不用再过几年就已让诸多姑娘们芳心暗许了。
还有一人十来岁,也是模样俊俏,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情冰冷,一双眸子黑黝黝的似暗藏了无数阴冷,让人不敢亲近。
这两人都是看了沈妍汐一眼,沈玉衍朝她温和的行了一礼,叫一声“二姐”,沈玉崚则只是冷冷的从她身上撇过,然后撇脸站在了一边,另有沈玉衡更是冲着她冷哼一声,丝毫不将她这嫡亲的姐姐看在眼里。
沈妍汐抿唇浅笑,若无其事的站在一边,静看着沈之诲与宫门前相遇的各位大臣寒暄,又看老太太和沈夫人与各府夫人小姐们客套,正要进宫里去,又有马车从左边驶来,正往宫门去的人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然后脚步猛的一停,脸上的神情皆都齐齐一震,竟是“呼啦”一下,所有人全部往两边退让,让出了中间一条宽阔大道。
马车正靠近宫门,所有人都静候两侧等候他先行,沈妍汐看着那盘龙华贵的马车,又看到身旁沈妍萱灼灼盯着那边,神情激动,面泛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