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扬州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滋养着万物,街边的杨柳,道旁的草木,在淡淡的雾气中无声无息的生长。
天下战乱未息,扬州古城巍峨淡定的气息,城中精致古朴的建筑,和植遍大街小巷欣欣向荣的草木,大户人家后院野趣横生的园林,与城外的世界格格不入,与面黄肌瘦的难民形成反差。
扬州城中的一个偏僻的小院里,秉承江南对园林建筑的喜爱,这占地不过数十亩的一处两进小院,居然也有一个楔园,花园里假山流水倒也俱全,堆成的土台上,修了一个小小的亭子,飞檐红瓦下一个白衣青年端坐在蒲团上。
杜旭在亭中打坐,他面容平静安详,盘腿坐在那里,自有一股岳镇渊?s的气度。
空气中的水雾,被风吹向他,却轻巧的绕过杜旭的身体,围绕他打着旋儿,远远看去杜旭身边云雾缭绕,不时地有一股古怪的云气扰动,似有龙隐雾中,鹤翔云里。
自从七宝寺后,已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里,杜旭的修行可谓是突飞猛进,灵魂已经壮大到一个瓶颈了!
他现在就在运转真气,冲击瓶颈,为此已经准备三天。
三天前,杜旭感觉自己心神不定,常常会有些恍惚,他怀疑是有魔劫滋扰,急忙去请教九叔,而九叔仔细问过他精神状况后,将一本《南华经》递给他。
杜旭不解的回去仔细翻看,他很少读这些先贤的经书,一翻看起来,感觉字字珠玑自己若有所悟。直到看见:“瞻彼阙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这一段,感觉千头万绪扑面而来,有一种想要抓住什么,但又没有线索的烦躁。
“九叔是想提醒我,我的灵魂已经壮大到一个限度,力量已满而自性不足,所以才会灵魂躁动,这是不足以控制灵魂力量的前兆。”
“道经上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捏土成像,不过三寸。加水为泥,仅高三尺。火炼制陶,方得三丈。”
“凡人的灵魂,如同尘土,即使观想锻炼到极致,也就像用干土捏成土像,最高不过三寸,凡人的灵魂即使锻炼到极致,也就是耳清目明精神更好一些。”
“修行者从人体中炼得大药精气,锤炼成真气,灵魂真气相互滋养,就好像在尘土中加水,将土变泥,使灵魂有更大的提升空间,真气和灵魂之力混合,就可以产生超凡力量,被修士称为法力。”
“但即使是胶泥,做成的泥像也不过三尺高,在加高就有垮塌的危险,这是因为泥像维持自己的力量不足的原因。我如今的灵魂,已经壮大到维持不住的地步了!”
“解决的方法,九叔已经暗示我了,道经上也说的明白:‘火炼制陶’。将灵魂升华,照见性光。让泥质的灵魂升华成陶瓷,有更强的本质。”
杜旭明白了自己修行的瓶颈,就回到他租下的一个小院里,细细反思这一阶段自己所行,从自己入修行开始反思,对错等等,将自己的种种念头反复思量考量,这些念头有那些是出自自己的内心本性,那些是出于社会和其他人对自己的影响。
如此三天,感觉自己终于如《道德经》所说,有一种复归于婴儿的感觉,杜旭对自己内心的观察,终于把握住自己的本性。
人一出生为婴儿,无想无念,也并没有什么本性,但在后天的成长中,沾染红尘的种种杂念,引起先天性光的反应和变化,形成了“人”之一物的本性。
我见人幸福就心生欢喜,爱就是我的本性。
我见人受苦就感同身受,慈悲就是我的本性。
我见人遭受报应,恶报随身,心生快感,报复就是我的本性。
我见有人害我阻我,让我不得逍遥,心生杀念,杀就是我的本性。
我见人幸福,返照自身不幸,心生妒恨,妒恨就是我的本性。
我见追求就在眼前,不折手段,心生不屈不挠,这不屈不挠就是我的本性。
本性无高下之分,只有是否被蒙蔽!先天性光常受红尘杂念的污浊,有种种扭曲,反而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本性。
杜旭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开始回忆!
杜旭就这样花了三天时间来反省自身,反省自己心性成熟后,什么是出于本性,什么是受环境和其他人的影响!
教室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捧着一本书,开心的看着,他心里充斥着喜悦和满足,感觉自己懂得东西多一点,就心生欢喜。后来,这个瘦小的身影,在父亲的呵斥,母亲的眼泪下,放下自己喜欢的书本,拿起教科书,他的心里,有对被拘束的不满,有对知识的厌恶。
马路上,一名平凡的青年兴冲冲的朝对面走去,突然一辆大卡车朝他冲了过来,年轻男子来不及反应,就丧生于车轮下,他的心里有对生命的渴望,对家人的不舍,又有对现实的失望,死亡的无奈纵容。
宿舍里,一位大学生头痛而醒,手扶左臂一个镜子状的纹身,心里有对长生逍遥的期待,摆脱束缚的快乐,也有纵横世界的野心,金钱美女的渴望。
破庙中,一个年轻的短发道士,左手缠着一条黑带,右手撑住地面,松松垮垮的坐着,庙外是密密麻麻的冤魂厉鬼,心中有荡平妖魔的豪气,有对自己强烈的信心和勇气,也有面对鬼怪的恐惧,对死亡威胁的害怕。
这些都是我吗?三天里这样的画面无数次闪过,这个喜欢又厌恶,不甘又淡然,渴望自在又贪恋红尘,勇敢无畏又贪生怕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