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哥浮在水面上说话,大舅开船靠过来,问情况怎么样?隔着不远岸上那几个领导也在喊话,估计是说尸体过多长时间能捞出来。大舅用对讲机跟他们说了两句,然后转过来听我哥说:车里没有鬼,是有个河神在里面。听完大舅愣了一下,有点不大确定地向我哥问道:“你说车里那不是水鬼,是河神?”我哥点头称是,说河神把意外沉入水里的那对童男女,当成了给它准备的祭品。它欣然便接受了,如今就盘踞在那辆汽车里。大舅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坑坑巴巴地说:“还有这种事!那现在怎么办?重新再置办一套祭品,把俩孩子的尸体换回来?”我哥说那法子没有用,河神见了血食,其他的三牲五谷,恐怕都入不了它的法眼了。
大舅接着又说了好几遍怎么办怎么办,眼神一直都没离开过我哥。我在水里泡的浑身发冷,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以后,看我哥下定决心似得问大舅:船上有刀没有?这条船是临时征用的,大舅说,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他起身钻进船舱里,过了一会儿,拎着一把半米多长的砍刀出现在我和我哥面前。我心里喊了声卧槽,这把刀也有点太夸张了吧!大舅不由分说就把刀扔给我哥,我哥差一点没接住,抱着刀身子猛地沉了下去。他调整了个姿势又再浮上水面,拍了拍我说,待会他会想办法把车窗破开,我负责把两个孩子的尸体拽出来,然后能离多远离多远。我说行,那你呢?我哥说水鬼他见的多,但这河神,他也还是第一次应付。他没说具体怎么应付,重新戴上氧气面罩,一猛子扎进了水里。我赶紧跟上,也还循刚才的路,一直潜到沉没的汽车旁。
这一回我哥没开灯,摸索着悬停在了车顶上。那车好像是有天窗的,刚才被石头人吓得,我也没看太清。我隐约看见我哥拿起了那把大砍刀,照着车顶盖当头劈了下去。在水里看不出他这一劈使了多大劲,就只能看见围绕着我哥,泛起一圈又一圈细碎的水波。我哥砍完第一下之后歇了口气,接着,又再砍了第二下。绕着他的水波此时突然就像炸开了似得,由内而外,迅速地扩散开来。同时水底下涌起无数翻滚的白沫,我哥的身形,瞬间便被那白沫吞没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全速发力,直冲那白沫游了过去。还没等我游到近前,那白沫当中,又漂散出了一团红色。
那团红色是血,我看的清楚,我哥的两只手此时都抓在砍刀的刀刃上。汽车的天窗也已经被他给砍开了,白色石头人像道影子似得从车内钻出,圆形的嘴追着砍刀的刀刃便咬了上去。我哥退身游走,我知道,他是在给我制造机会。这时间可由不得我耽搁,我咬着氧气管,两腿一蹬一下蹿到了车顶。那俩孝的尸体都挤在天窗口,不费力气便被我拽了出来。我拖着尸体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感到脚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我低头去看,一条硕大的肥鲤鱼,一口咬开了我身上的潜水服。它也不知道哪来的怪力,接着又一口,几乎咬掉我半个脚趾头。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拼了命想要躲闪。奈何这是在水里,我水性再好,也没法跟条鱼比。肥鲤鱼咬了我脚还不算,绕着我游了两圈,忽地闪电般扑向我的喉咙。
生死关头,我的潜力一下爆发了出来,一手拖着具孝的尸体,竟然也能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游向水面。那条肥鲤鱼没咬着我的喉咙,最后只在我胸口上,咬了好几大口。我又疼又气速度就更快了,感觉自己就像是支离弦的箭,嗖的一下出了水。水面上大舅都被我吓了一跳,先拉我上船,再把俩孝的尸体用网子拖住。我躺在甲板上喘粗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舅问我我才想起我哥还没上来。
这期间水里发生了什么,我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肯说。我只知道当天我和大舅几乎把整个水库都翻遍了,才在水库边的一小丛芦苇里,把我哥翻了出来。奇怪的是他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只是一身潜水服,几乎被扒了个精光。他人也失去了意识,送到医院第二天才醒。医生说有点缺氧,怕有脑损伤,又让留院观察了一天。之后我哥出院,这一整个年,也几乎就在各种离奇诡异的事件中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