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静悄悄的,似乎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孩子们低着头,笑嘻嘻的互相推搡着,对于一群稚嫩的山村少年来说。命运也好,财富也罢,一切都太过遥远。
我的话并未产生太大的骚动,家长们站在自家门前发出的窃窃私语之声在我耳边环绕,我知道这些村民们的顺服并未因为我,仅仅是因为那个外乡来的女人。
陆族长让娃娃们今天上学,于是娃娃们必须上学。
在杏花村的村民们眼中,族长便是道理。
我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暗自摇摇头,一声叹息。
“去学校吧。”
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两句慷慨激昂的话语便能扭转,我懂得其中的曲折,看着一张张麻木的面孔,暗自摇头叹息一声。
“张一凡……”
沈桃花跟在我身后,拉扯拉扯我袖子。
“干嘛?”
我回头瞪他一眼,眼看着沈桃花从袖子里头伸出右手,冲着我竖了竖大拇手指头。
我以为他是夸我。略显羞涩的冲他一笑,我本就不是一个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言的场面人。
“我是说,没看出来你说话还挺带煽动力的,入错行了吧。你要干传销,铁定一把好手。”
沈桃花的大拇手指头还在我眼巴前儿晃着,可话里的滋味儿显然并不太好咂摸。
我甩他一个大白眼儿,跟着陆大头往学校走。
村子本就不大,过了这条土路小街往前头一拐便是,同样是一间大院子,两个篮球架子一东一西靠墙立着,两间破旧的小平房立在北墙边儿上,想来那便是教室了吧,诚如陆大头所言,果然简陋至极。
“升旗咧,升旗咧……”
陆大头的话果然比我的话好用,我拍拍手喊了几声都没人搭理我,陆大头又吼了一嗓子。一群娃子们瞬间排好了队伍。
我再次见识到了杏花村儿小学特有的升旗仪式,陆金戈抱着手里的旗杆子。弯腰,哈气儿,手腕子一抖,锈迹斑斑的铁杆子好似插入豆腐一样插进土里,立在地上,结结实实纹丝不动。
陆金戈扭头跑进教室,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团皱巴巴的红色被单子,直到被单子完全舒展开,我才看清楚了上头的五颗黄色小星星,好似是手工剪的,歪歪扭扭,勉强有个五角的样子。
陆金戈似乎是所有人都认定的旗手,把破被单子穿上铁丝儿。扭头等着陆大头。
陆大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录音机,看模样已经不知道用了几年,黑乎乎的外表上油渍麻花儿,陆大头宝贝似的摁了开关键,录音机放出一曲活泼的《最炫民族风》,娃子们寻到一丝艰难的乐趣,夸张的哈哈大笑,陆大头有些尴尬的看我一眼,嘿嘿一笑,赶忙倒了几分钟的带子,再摁下开关时,《义勇军进行曲》的调子从并不清晰的从机器里飘出来。
陆金戈在一瞬间掀起手里的破被单子,院子里无风,红色被单子在扬起的下一秒钟重新扭成了一团,陆大牙拉着铁丝缓缓将破被单子升到旗杆顶上,五颗星星在半空中依稀可见,娃子们终于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姿势各异的抬着右手,望着那张挂在半空中的破被单子……
操场里静悄悄的,我突然发现这场很具有黑色幽默意味的升旗仪式是这一个早晨来娃子们做的最认真的事儿。
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她的学校是大地的山川。
少年的中国没有老师,她的老师是大地的人民。
我终究还是看到了杏花村小学的规矩,在大礼仪面前,娃子们终究还是懂得些许敬畏。国歌的声音在我耳边儿回响,我蓦然想起蒋勋的《少年中国》,无论是高楼林立的城市还是乡村中的土屋,我们的脚下终究踩着同一片土地,这片土地或许并不完美,可总有许多人在认真做着令她变好的努力,即便这样的努力微乎其微。
“张老师,条件简陋,让您看笑话啦,咱们杏花村儿小学已经三年没有拿到过教育经费啦,听说人家山外的学校都有大喇叭,咱们也只有这个小机器喽,这东西是俺孩子出去打工带回来的,本来是想让俺听戏用的,……”
陆大头摇晃着手里的小录音机,摇头叹息。
他一说经费,我突然心中一动。
杏花村小学这种条件,正常的教学活动是万万不能保障的,看着眼前一张张面庞,我突然心中有些不忍,无关乎书生抱负,无关乎君子大义,仅仅是因为良心。
我蓦然想起那晚与我送行之时,老狐狸般的金生土在酒酣之时向我许诺,要向杏花村小学捐助二十万元,我不知道这样的许诺是一时的大话还是确有其事,为了眼前这所破败的学校,我想试试……
那天升旗仪式过后,校长陆大头领着孩子们打扫了校舍,领了课本,确定了课程表,我教语文,沈桃花教数学,语文课排在上午,数学课排在下午,没有音乐体育美术,没有年级分班,十几个娃子凑在一间教室里,便是这样简单粗暴。
开学第一天并未安排课程,我和娃子们见过面后,第一天的工作便草草结束,放学总是一件愉快的事儿,十几个娃子们把我和沈桃花甩在教室里,争先恐后冲出校门,哇呀呀一片,汹涌而去,我和沈桃花对视一眼,一声苦笑。
不管前省城刑警队长沈桃花来此地有何目的,显然,他对杏花村小学的困窘也有些束手无策。
我和沈桃花回了宿舍,中午时又是陆大头送来的饭菜,沈桃花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