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驿站,山道越发难行,车队走走停停,至戌时时分,方才到了第二次落脚点赤湖驿站,众人都已是累极,相互搀着下了马车。天已经朦朦黑了,大雪仍未停息,天地一片凄迷。好在萧三提前派了人马过来打点,一应事物均已经准备妥当了。驿站守长早腾挪出内院,让一众女眷进去休息。
赤湖驿站位于赤湖边上,因是寒冬,湖水早已冰泞,在昏黄灯火映照下反着荧荧寒光。孙瑾瑜陪着方墨来到前院,一众侍卫正围着火盆翻烤着食物,阵阵香气传来,有侍卫早开了酒壶,在大声吆喝。萧三看见方墨出来,低声喝道:“还不住嘴!”跑过来陪着笑对方墨说道:“小姐见谅,这些人多是粗人,言语难免粗俗,污了小姐的耳了。”
方墨笑着说:“萧总管太见外了。”她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眼下风雪迷城,喝大碗酒,吃大块肉她都做过,更何况这些男人。萧管事陪了方墨孙瑾瑜一道出了院门,北风呼呼吹着,冷厉寒风裹着大雪,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萧三连忙说道:“小姐还是进去吧,这外头太冷了。”
“无妨。”方墨笑着说,“这一路上,除了驿站,咱们还有没有别的落脚点了。”
萧三说:“肃北往南,除了要过逆水河,就属这条山道最是难行了。若是天气晴好,过这山道其实不过大半日的时间,眼下天公不作美,咱们这一行人多是些女人孩子,自然一路上要多费些功夫。山道之中虽然也有民家可以留宿,但是也没有驿站方便。小姐先将就一些,等过了这群山,后面的路要好走多了。”
方墨默默望着远方,群山寂静,黑漆沉重,仿似无边无际的黑云,沉沉逼压下来,让她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驿站守长见这三人站在院门口说话,北风呼啸,似乎连最小的那位小姐的身影都要翻卷起来,他连忙取了一盏灯,跑过去,笑着说:“这外头风太大了,大人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他话音未落,一声细小的破空声突然传来,方墨眼前寒光一闪,那守长的喉咙中间多了一道冷厉寒光,一支利箭从后脖直穿过他的喉咙,将他的声音扼杀在嗓子眼里。
鲜血喷溅出来,飞溅了萧三一脸。方墨心神未定,又是一阵细密破空声传来,她一脚踢在孙瑾瑜脚弯上,孙瑾瑜闷哼一声,猛地向前扑倒,一支羽箭堪堪划过他的耳际,钉在旁边的门框之上。
萧三尚出在震惊之中,箭雨细密如黄蜂突然铺天盖地袭来,他一个闪躲不及,肩上立时中了一箭。方墨大叫一声:“走!关门!”孙瑾瑜一把背了萧三滚进院子里,方墨连忙拉下门闩,“砰砰砰”无数箭雨钉射在大门上,发出细密的闷响。
院中一众护卫仍是围了火盆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肉,见三人如风般狂卷进来,顿时全都愣住了,一红脸汉子正要说几句打趣的话,突然院落四角相继传来惨叫,赤湖驿站四角岗哨里望风的几人纷纷滚落下来,砰地一声落在雪地上,灯火昏黄,那几人身下的白雪立时变成了血红色。
众人顿时骇了一跳,抬眼看,狼狈进来院子的三人里,那小姑娘大声叫喊道:“赶紧进屋!灭火!”
有人慌慌张张站起身来,突然空中落下无数细密黑影,准准将他射成了一个刺猬,众人这下才反应过来,那红脸护卫一把扯下斗篷,铺盖在火盆上面,院中立时一片漆黑,众人一拥而进屋里。但是还是有些晚了,箭雨密密麻麻从天而降,有数人惨叫着扑倒在雪地上,留在了空落落的院子里。
前院大厅之中挤满了人,那小姑娘见院中再无一活人,连忙一把拉下门闩。屋中灯火昏黄,小姑娘白嫩脸上点点溅泼着血渍,眼神深寂冷冽,好似突然换了一个人。
大门外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似乎要这小小赤湖驿站掀翻了,而一百多人的屋里除却粗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这惊变来得太过突兀,所有人都不知道出了何事。萧三低声说道:“放我下来。”孙瑾瑜连忙将萧三放在凳子上坐下来。
那红脸护卫扶住萧三,沉声说:“老三,你怎么样?”萧三摇了摇头,说:“还死不了。”那红脸护卫一拳捶在柱子上,喝骂道:“这他娘的到底是咋回事?”萧三摇了摇头,看了看方墨。
方墨慢慢平复呼吸,低声问道:“萧管事,这群山之中是否有土匪盗贼?”萧三想了想,摇了摇头,说:“这个从没有听说过。”方墨微皱了眉头,又问:“这里距离惠州又有多远?”萧三一愣,说:“那倒是不远。”
屋里众人屏住呼吸,只一盏灯火晃悠悠,映照在方墨脸上,小姑娘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又问道:“萧总管在世子爷身边做事,这些天可有惠州的斥候传来消息?”萧三见这小姑娘言语直逼惠州而去,不由得喉咙有些发紧,他咽了口水,低声说:“除却前几日惠州押送粮草的人在虎头崖丢了粮食外,倒再其他事了。”
惠州位于肃北西边,是仅次于肃北的漠北重城,两城遥相呼应,一并形成大周在北方最严实的屏障,两城中间隔着的正是这浩瀚群山。北狄分三路侵袭漠北,其中正有一路往惠州而来。萧三见方墨脸色越发苍白,不由得出口问道:“小姐是担心……”
方墨抬起头来,小脸苍白如雪,一双黑眸越发幽深黑重,她低声说:“惠州,恐是已失守了。”
萧三惊讶说道:“这绝无可能!”惠州是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