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不太平。
雪姬死后,无人向她的主子汇报定国侯府的动静,那人只好操控别的事情借以试探。
十七顾不得去想雪姬如何向外面传递消息,那句“脏了手”,证明蓝烈倾其实是知道的。他越想越觉得惊心:蓝烈倾是她入府后才发现的,还是一早就知道她别有居心、才向圣上讨人?毕竟侯府的宠姬,哪怕有天大的本事,都闹不起多少风浪;后宫的宠妃却不同!
如此手段,实在可怕!肖远歌眼高于顶,在他面前却无半点傲气,实在是这个人让人打心底感到畏惧。
当天,蓝烈倾从宫内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薄暮。展钦早早命人掌上灯,待他回来立即服侍他更衣,与府上人热热闹闹地开了宴。南宫雪若闹着要饮酒,蓝烈倾平日总是不许,今日破例允了。她原本坐在旁边的位置上,饮了两杯后,酒力散发开来,嫌热,便脱了外衣。蓝烈倾凉凉地一眼扫过来,她脖子一缩,借着酒意离开座位,钻到他怀里撒娇:“说好今晚不管的。”
蓝烈倾借势揽着她坐稳,佯怒:“说好不管就无法无天了?”
南宫雪若勾住他的脖子,迫得他低下头来,凑到唇边飞快地一吻:“小气。”取悦他的手段,她最清楚不过。
蓝烈倾脸上顿时绷不住,当下便笑起来,再不说什么。
林羽坐在稍远的位置,低声与旁边的展钦私语:“侯爷未免太好打发了。”
蓝烈倾显然听到了这句话,一眼望向他,笑而不言。林羽登时脊背一寒,慌忙拿了酒杯,掩饰地低头饮酒。展钦只是略略一碰,并不多沾。侯爷回来的时候一身酒气,必然在宫内饮过,看如今情况,林羽和十七大约也会多饮,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至少在他们完全清醒之前,府内总有个人醒着撑住场面。
往年这个人都是夏皓钧,如今轮到他了。
席至半酣,南宫雪若醉意朦胧的时候,听到十七问了一句:“为何是她?”
他知道南宫雪若足够优秀,漂亮、聪明、乖巧,可是蓝烈倾这样的人物太高不可攀,尊贵镇定,永远都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不问这一句,他始终无法安心。他必须百分之百地确认,这个人为她费的心思不是另一场心机,才能百分之百地向他尽忠。否则他要如何向十三交代?
一场救命之恩,在近二十年的生死情谊前,终究还是单薄的。
蓝烈倾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早料到十七会有如此一问。他低下头,望进南宫雪若亮晶晶的双眸,沉声回答,虽然他完全没有回答的义务:“因为她没有私欲。”
他是倥偬半生的人物,从小在宫内时,就已见惯后宫的倾轧,明晃晃的私心,不沾血的手段。后来他入军,见识的却是另一种倾轧,私心被罩上冠冕堂皇的名义,换一场血流成河。惟有比他们更狠、更深沉,才能得到活下去的机会。
直到他的名字成为荣耀的代称,这一切仍然没有半点改变。每个人都来求他,带着各种各样的私欲:性命,名声,金银财帛,权势地位。
独独南宫雪若没有。她能够看透一切表象,知道怎么样做对自己才最好,可如果这样做不被她亲近的人期待,她就不会去做。
每个人都想从蓝烈倾这里得到什么。就连夏皓钧与莫长空都不例外。
从他极小的时候,夏皓钧就死心塌地跟着他,对他好,尽忠尽责,因为他看到蓝烈倾的才识,认定跟着他能有一展锋芒的机遇。后来蓝烈倾果然如他所愿,即使他一直退居幕后、从未露过面,可是朝里坊间,无人不知道他夏皓钧的名号。
莫长空最早求的是家仇雪恨,他带着一身江湖习气,隐忍地居在蓝烈倾身侧,换来一场兵不血刃的屠杀。待到约定事了,莫长空立即毫不留恋地离开。他肯回来,不过是因为发现,江湖未必完全自由,未必比留在他身边更痛快罢了。
蓝烈倾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在哪里,而且一向运用得很好。所以他能掌控一切。
南宫雪若却是例外。即使仰面对他说出动人情话的时候,她眼底依然是空的。
她无所求,所以对她而言,他毫无利用价值。
她也知道自己的价值,却没有为自己谋利的心思,心甘情愿做他人掌中的工具。
初时见到她的惊艳,到发现她纯净眼神的惊讶,还有一点被无视的不甘与恼怒,让高高在上的他垂下目光,然后慢慢移不开目光。他想让她的目光只围着他一人转。这样的念头,最早也许只是一种迎难而上的挑战与猎奇心理,可一旦生根发芽,不知不觉中竟化为手心一缕柔情,再无法拔除。
正是应了那句古话: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情深。
十七把玩着酒杯,将那一点残液来回摇晃,半晌未说出一个字。
难怪十三教不会南宫雪若的,蓝烈倾能够教会。除了权势,也许还有别的东西。
输给这样的人,并不算太冤。
大年初一,侯府的首位访客就让蓝烈倾黑下脸来:十三。
南宫雪若醒来时已经近午。她昨夜酒饮得多了,当然免不了宿醉后的头痛。捧着脑袋,她苦着脸漱口,听说十三在外厅已经等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