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他得到了吴院长的赏识。
这一次的感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明史考试得到的所谓荣耀,不是他自己的。
可走出办公室的这一刻,周楚是安然的。
他脸上的表情,甚至不带变化,不卑不亢。走路的时候腰板挺直,不会因为心虚而觉得脚踩在云端,每一步都是实打实落在地上。
就是这种感觉,踏实。
周楚长长吐出一口气,白雾从他嘴边翻了出去。
这时候,该准备回家了。
天气太冷,眼看着距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归途。
三个多小时的火车到家,周楚提着行李,站在楼梯口,按响了了自家门铃。
周父周母早接了他的电话,在家煮好热腾腾的饺子,只等他回来了。
门铃一响,他爸周援朝就冲过去一把拉开门,看见周楚那一张平凡的脸被包在遮风的大围巾里,就大笑起来,给了他一个熊抱。
“臭小子终于回来了,他娘,赶紧捞饺子!”
“哎哟,叫他赶紧进来,外头冷得很,快关上门……”周母在厨房里喊了一嗓子,声音也像是冒着热气儿。
客厅里摆着果盘瓜子和糖,电视墙上头贴着红字倒福字,电视机里放着逗趣儿的小品。
周楚一进来,闻着这熟悉的味儿,浑身都酥了:“金窝银窝不如我家的狗窝,哎,真舒坦……”
他没骨头一样,软趴趴地倒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一副无赖模样。
周援朝今年有四十六了,瞧着头发有些花白,可整个人的精神头很好,男人四十一枝花。
他敲了敲烟杆子,从烟袋里摸出烟叶,给填进去:“多大的人了,还没个骨头!赶紧起来,把把你行李放回去,准备着上桌吃饭!”
周母围着围腰,将饺子从锅里捞出来,摆在饭厅里,又去拿筷子。
她扭头就催:“你们爷儿俩别在那边发傻,快来吃啊!”
周援朝是个妻管严,老实人,听了周母郑淑华的使唤,赶紧揪着周楚的耳朵,规规矩矩坐在了饭桌旁边。
一家子三口,有小半年没坐在一起了。
周楚唇边的笑弧拉大,看了父母一眼,一路坐火车的疲惫也都消失干净。
他们一边吃,一边问周楚在学校的情况,周楚一边吃饺子,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
往年这时候,周楚总是敷衍,这个不愿意说,那个不愿意说。
可今年,他变得不一样了。
在得知吴院长做课题研究,请周楚当了助手之后,周父周母可谓是喜笑颜开。
做父母的,无非就是想子女成才,如今看着周楚在学校也出息了,高兴得合不拢嘴。
周楚也飘飘然,一口吞了个饺子,拍拍自己胸口:“你们儿子,日后可有大出息呢,您二老瞧好,给你们买个大房子!”
“夸不得,一夸就开始贫嘴!”
郑淑华笑骂他,又给他端了盘饺子。
“妈,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爸也吃……”
他赶紧给父母端饺子,正忙活着呢,客厅里电话响了起来。
周父把碗一放,笑说道:“我去接。这时候,不知道谁打来的……”
原本周楚没在意,这时候打电话的多了去了,可没想到,他听见了个刺耳的词——大哥。
他爸的大哥,就是周楚大伯。
周楚一撇嘴,翻了个白眼:“又是大伯!”
郑淑华叹了口气:“你大伯十几年前下海做了生意,这会儿做房地产发大财呢。老周家,就看着你大伯一个出息的,往后指不定还提拔你呢。”
“妈,快别白日做梦了。”周楚苦笑,他都不知该怎么说。
那边周援朝还在打电话,周楚闭上嘴,怕给电话那头听到。
周援朝原本上翘的嘴角,不知不觉就拉下来了:“对,小楚也回来了。”
“新年聚会啊?”
“这个我知道,是这样吗……”
“不,也不是不去,只是……”
“既然这样,那到时候我们就叨扰了。”
“好,再见。”
“嗒。”
一声轻响。
周援朝把电话挂掉,叹了口气,慢慢走了回来。
那感觉,像是一下就老了。
“我大伯说什么了?”周楚捏着筷子,却没继续吃了,反而问道。
“今年过年,你大伯要办个新年聚会,我们周家人都要去。你大伯还说,顺便请了些认识的朋友,大场面。”
“也请咱们去?”
“可不是呢。你大伯,这是看得起咱们这一门穷亲戚。”
看得起?
周楚就差没冷笑了,大伯周长发是个什么人,周楚还能不清楚?
有钱是有钱,亿万家财,别说是在他们这个小地方,就是放到京华也有点名气。
人有钱了,品味就高了,不想让人说自己是泥腿子出身,越发地削尖了脑袋往上流社会钻。所以周长发对胞弟周援朝,也就是周楚的父亲,自然疏远了。
周家不大不小,可别的亲戚都巴着周长发这一棵大树,家族里面有不少能跪舔的跟着周长发发了财,这几年也越混越好。
只有周楚父亲,老实人,不愿拉下脸去舔着求着,这么多年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过来了。
作为家族之中唯一的异类,周长发没少被亲戚们嘲笑。
父母虽从来不说,可周楚平日里不是没长眼,他心里明镜似的。
这大伯,是商人,无奸不商,势利刻薄着呢。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