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四个儿子,老大、老三、老四都在外地府县做官,也不知会不会因为他的事受了牵累,自己只是犯了坐赃罪而已,但愿圣人英明。不要惩罚他们。
他的二儿子苏份也是一身才学,在四个儿子里面也是佼佼者,但是苏味道深知宦海官途诱惑无穷,险恶也是无穷,尤其是武后专权之后,更是杀戮不断,为了以防万一,他没让二儿子作官。
如今二儿子苏份已娶妻生子。住在蜀地的眉山县,他是宰相之子,又有一身大学问,如今已是当地有名的士绅,这场宦途风波应该不会影响到他。如此,哪怕有更大的变化,苏家至少也能保全一支血脉了。
想到这里,苏味道心中安慰了些,可是刚刚觉得有些欣慰,忽尔想到他的兄弟苏味玄。不禁又生起些凄苦的感觉。
苏味玄是他的兄弟,两兄弟岁数相差很大。父亲死的早,他亦兄亦父地把这个幼弟拉扯大,又教他学问,如今官至王储洗马,也算对得起亡去的父母了。他对这个幼弟呵护备至,可是自他做了宰相,兄弟俩反而越走越远了。
因为苏味玄见兄长做了宰相。常常请托他办些不合情理的事,苏味道每每拒绝,苏味玄便会恼羞成怒。对兄长不止摔摔打打甚至恶语相向,苏味道一直不以为忤,对幼弟宠溺万分,可谓尽足了兄长的本份。
如今他入了狱,味玄始终不来探望,也许是因为推事院监管严厉,不许犯官家属探望吧,可是一日三餐都是自家仆佣送来,也未见味玄稍尽心意,苏味道哪还不知弟弟这是恼恨自己,以至不顾兄弟之情,想起来不免黯然神伤。
……
“你等大臣,身负圣上隆恩。享受民脂民膏,不思报效朝廷,竟然贪赃枉法、肆意敛财,诸般丑行。人所不耻也,如今可知罪么?”
王弘义一脸正气,义正辞严,不知其底细的人,只听这铿锵有力的几句话。好感就得油然而生。这样的人不是清官,还有谁是清官呢?
张锡、苏味道、夏如被他一问,俱都脸露赧颜,情不自禁地垂下头去。
自从东宫投书案以后,女王对于谋反案已经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了,要硬生生把一起坐赃案咬成谋反案,难度实在太高了点儿,王弘义可没有俊下臣指鹿为马的手段和心机,想起此事便觉头痛。
在他还没有想到妥当的理由之前,这个案子就得拖着。不能轻易结了。想到这里,王弘义咳嗽一声,说道:“张锡,你为天官选事已有多年,从什么时候开始收受贿赂,都有哪些官员因为许了你好处而得以升迁,还不速速招来!”
张锡惶然抬头道:“犯官已经招了啊!”
王弘义冷笑一声道:“你所招供的名单上一共才寥寥十数人,难道你这几年,就只收了这几个人的好处!”
张锡期期地道:“有些……有些只是人情往来,朋友馈赠。纵不送礼。按道理他们也该升迁的……”
王弘义把惊堂木一拍,喝道:“该不该升迁,自有公论。你只管把你任天官选事以来,受过哪些人好处一一讲来。免受皮肉之苦。哼!既然行贿,一个德字先就亏了,还说什么理应升迁,天大的笑话!”
王弘义话音刚落,堂下忽然冲上来二十多个差官,二十多人呼啦啦往大堂上一冲。堂上登时一阵大乱。站堂的差人们大为错愕。站班的班头立即迎上去喝道:“尔等何人,怎敢擅闯公堂!”
那些人也不理会,冲上堂来左右一分,呈雁翎状站到了推事院的差役们前面,两个旗牌一手按刀,神情倨傲地冲到前面,把那一脸错愕的班头推到一边,回身站定。高声道:“有请长史上堂!”
王弘义见此异状,不禁缓缓站起,满面惊讶之色,站在堂下的苏味道三人见了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希冀:“看这样子,莫非情形有变?”
堂下又拥进二十多名公差,中间拱卫着一人,一身官袍隆重,赫然是寇卿宫司正堂遥儿。王弘义一见遥儿,神色陡变,惊怒地道:“这里是御史台,不是你寇卿宫衙门,你因何闯我大堂?”
王弘义理直气壮地质问着,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已使他手脚冰凉。遥儿又没有疯,当然不可能带着人擅闯御史台大堂,他敢来就一定有所凭恃。王弘义心中有鬼,刹那间已经做了种种猜想,越想越是害怕。
遥儿往堂前一站。看了一眼那三位巴巴地看着他,满脸希冀的宰相,心中暗暗一叹:“相爷公为了彻底打垮御史台,已经把你们做了弃子,诸君又确有污点在身,小女子独力难支,实在救你们不得。”
遥儿扫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看,只把左手一举,站在他侧后方的人立即把圣旨双手递到她的手中,遥儿徐徐展开圣旨,朗声道:“圣旨到,王弘义接旨!”
王弘义心中更加惊惧,连忙离开公案,拱手躬身而立,三位犯了罪的宰相因为不是领旨人,都垂手退到一旁。
遥儿高声宣读圣旨道:“门下:今有百姓鸣冤,告御史台王弘义假古玩为名,大肆收受贿赂。视国法为无物,籍国器以自用,着令寇卿宫予以缉拿、查办……”下面又有中书侍郎、中书舍人等一干人等用印,这是朝廷正式公文。寇卿宫本来无权直接审理御史台的犯官,但是有了女王圣旨,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干涉此案。
遥儿宣罢旨意,把手一挥,四个精壮的大汉就冲了上去,除其官帽、脱其官袍,“哗愣”一声,铁链就套到了王弘义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