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子暇行事再隐秘,那么庞大的力量,动辄那么巨大的财富流动,除非人家不注意,一旦注意到你,有心去查,怎么可能滴水不漏?那时候,这桩罪名洗脱了,却有另一桩罪名加身,结果不会比现在更好,现在这样还可以咬定是诬告,到那时可就真的无从辩驳了。
弥子暇凭什么要把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送给她?他遥儿只是一个小小女卫,弥子暇这个大商人就算想要找个靠山,谋求经商的便利,也绝对不可能找到她的身上,事出反常必为妖,认真查下去……还不是弄巧成拙?
张大壮见他有所迟疑,微笑了一下,说道:遥儿姑娘,你可以相信我,那人叫我说与你一句话:那年桃花开时,我在等你!
“那年桃花开时,我在等你……”遥儿的心中不禁一阵激荡。
张大壮略一沉默,说道:遥儿,现在可以说了么?
遥儿已经相信他是被裴纨收买的人了,可是这件事她如何说与裴纨听呢?就算她合盘托出,依旧无济于事,弥子暇不可能站出来承认,否则整个事机败露,他依旧要完蛋大吉,还要拖上一大帮陪葬的。
张大壮急道:时间紧迫,遥儿姑娘,你可拖延不得!
遥儿道:其间缘由,实在是一言难尽,赠我店铺的人……乃是西域一位豪商,他的身份,我实在无法提起,他赠我财产的理由……唉!总之这一切实与谋反无关啊。
遥儿吞吞吐吐,实在不知该如何解说,张大壮嘿地一声,道:那人对我说,不管是谁,既赠你厚礼,必定有求于你。你是禁军内卫,不管是谁有求于你,所求之事必难张扬。所以,人家早料到你难以启齿了!
遥儿惊讶地看向张大壮,裴纨聪慧博学不假,可是他的才华并不体现在这些方面。这个自幼长于深宫的男子竟然料敌机先,连她的反应都已经猜到了?
张大壮道:那人交待说,你若不便说出,那便不说。只是,等你受审时。无论如何须按我教你的一番话交待。
遥儿赶紧道:请讲!
张大壮道:若是公堂上审你,问起这店铺来源,你只管一口咬住是受一位贵人馈赠,若是人家问起此人的名姓身份,你坚不吐实便是!
遥儿颔首道:我记住了!
张大壮急急道:千万咬住这句话,否则便救你不得了!
张大壮说罢快步走了出去,一个执役懒洋洋地问道:你这小子,怎么摩蹭这半天?
张大壮手按着腰带,说道:正好有些内急,顺便就在墙角解决了一下!
……
七日后行刑!
台狱中的众人已经得知这个消息。一时哀鸣之声骤起。
田七娘要把一众乱臣贼子处以绞刑,并弃市三日的旨意下达以后,御史台上上下下便忙碌起来。
因为管伯传出血书,使大王起了疑心,派监涤大夫朱清到御史台勘验官员们是否是因为受了严刑逼供才屈打成招,俊下臣虽然糊弄过去了,也担心夜长梦长,再生枝节。干脆把心一横,以在押官员们的名义,炮制了一份《谢死表》。女王据此下达了处死的命令,可是实际上还有许多犯人根本没有认罪甚至没有审过呢。
俊下臣只得把所有侍御史都召回来,赶紧把这审讯该走的程序都走一遍,因为这些审讯的笔录、供词等一应要件。都要交寇卿宫备案的,万一哪天大王一时兴起,再派个精通刑狱的官员去调阅案卷,要件不全一定可以叫大王发现定案草率。
在田七娘掌控朝政以前,侍御史只负责推详案件、弹劾官员,人犯是否有罪要由寇卿宫审理。死刑犯还要由大王进行此决,经过这道审理关才能执行死刑。
田七娘当朝以后,为了更方便地打击反对势力,强化了侍御史的权力,简化了死刑的审批环节。从此,侍御史集调查、审判、执法三重权力于一身,有权将犯人就地处死,且犯人无权上诉。
俊下臣之所以能一手遮天,正是因为御史台掌握着这等生杀予夺的权力。
与侯思止搭档共同审理犯人的就是刚刚回京不久的黄暇芐,黄暇芐今年已经五十出头,身形瘦削,容貌清瞿,因而显得比较年轻,看起来也不过四十上下的样子。
侯思止其实也不胖,不过他两腮内陷,下巴尖尖,胡子稀疏,与黄暇芐的堂堂仪表比起来,不免就相形见绌了。
俊下臣在朝中以孤臣自诩,不结党不立派,以示对田七娘的忠心,黄暇芐在御史台这个小朝廷里就像是第二个俊下臣,他也是不结党不立派,他就是想结党也无从结起,因为整个御史台,除了他,所有的官员都是依附于俊下臣的。
嗯……,现在……审理……
侯思止装模作样地翻着犯人花名册。等着旁边的书吏提示,耳畔突然啪地一声炸响,把侯思止吓得一哆嗦,黄暇芐用力一拍惊堂木,板着脸孔,中气十足地喝道:来啊!提人犯遥儿!
侯思止没好气地横了黄暇芐一眼,袖子一拂,脑袋扭到了一边。
不一会儿,遥儿手铐脚镣叮当乱响地被提上公堂,黄暇芐伸手去拿惊堂木,侯思止手疾,一把夺过惊堂木,啪地一拍,厉声喝道:罪臣遥儿,还不跪下受审!
黄暇芐咳嗽一声道:侯御史,这又不是敬天礼地、祭拜祖先或者朝廷的册封大典,怎么还下起跪来了,嫌犯上堂需要下跪么?本官怎么不知道!中丞每见大王,必行五体投地大礼,那是中丞以他独有的方式向大王表示敬意,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