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听得心惊,愈发地感怀昔年在阿爹阿母的膝下欢脱无忧地过活,是何其安逸静好,实不知外头已哀鸿遍野。
“适逢贺遂管事的旧疾复发,不得医治,幼弟年少亦担负不起苦役,左右家中已无人,贺遂兆便起了逃逸之心。好容易趁着守卫不严时,他带着贺遂管事和幼弟逃将出来,一路流落至吴郡。原想改名换姓安定下来,岂知又遇着杜淹征劳役往江都修建行宫,因拿不出籍册,便以逃民羁拿了充作徭役。贺遂兆岂是个任人拿捏的,为着替劳役们每日多讨要一些饭食,累及贺遂管事及他幼弟与他一同遭杜淹当众鞭刑,幼弟本就体弱,当场便断了气。幸有看守人敬他重义,趁夜偷放跑了他们父子二人,他一路向南,逃至余杭,这才在土庙中有了这一遭偶遇。后我又荐他往东都,他本就是个出众的,坚忍机警,很快得了唐国公的赏识,加之他办事牢靠利落,打熬过几年,便有了如今的差事。”
穆清前后细想了一通,无怪乎杜如晦说他与贺遂兆有着过命之交,竟是有这一层。庾立觉着曾见过他也是无错的,只是当时天色黑沉,他又满脸泥垢,并未辨明他相貌,故再见亦不相识。她忽然忆起,他曾在鸡鹿塞的石楼内莫名其妙地向她说过,“是我无福分,每次遇着你皆错了时候。”此时想来,她大致能明白了他的心思。
“既如此,缘何他从不对我说起这些?每每尽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穆清长长叹息了一声。
杜如晦皱了皱眉头,若他猜得不错,贺遂兆倾慕于她,虽有缘无分却也不想她知晓他最狼狈时的模样。他柔声道:“他原也不是这般轻浪的,他既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你便只当不知,待他愿说时必会亲口告诉与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