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张氏长相并不差,圆盆大脸,头发乌黑,只不过长期皱着眉,额头过早的刻上了一个川字,一天到晚转得像个陀螺,打理一头黑发的时间都没有,拿了帕子一包了事,风一吹活一干总有头发露出来,看上去就似一副愁苦样儿,不太精神。其实人憨厚,身手利索,又吃苦肯干,怎么就不得婆婆欢心呢?要说她也是儿女双全的人,天天被婆婆骂生不出蛋的鸡,也没驳过嘴。
桃花着实有心想八卦一下,但看看周围的人跟张氏的陌生不相上下,也只得作罢。按前世名人的说法: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或许对于张氏来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吧,天天被婆婆骂同样的话,日子长了自己也觉得合该就是这样的人?
收获的季节是喜悦的,同样也是劳累的,水田里的稻子要收割,脱粒、晒干、扬场、归仓。每一个环节都是要全力以赴,最终做到颗料归仓,才算是对一年的耕种有了交代。桃花前世虽然在农村呆过,但各种流程完全没有可比性。一场秋收桃花算是见识到了生产力到底有多低下,无论哪一个环节,都是纯人工完成。村民脸上的笑容说明今年是个丰年,乔有粮家的粮仓里确实堆了不小的一屋谷子,但当桃花知道那是三十亩水田的产出后,只能用无语来表达她的心情了。除了感叹田地的广阔还能说什么呢?不过当她知道那些富户的田地都是按十顷、百顷计算的时候才真的狠狠感叹了一把地广人稀是什么概念。再想想记忆中的北上广上百万的鸽子笼,到底是说你幸福呢还是他幸福呢?
单单是收稻子不会让村民们累成这样,旱地里的棉花也到了收获季节,棉桃分批成熟,刚炸开的棉花雪白雪白的,是采摘的最佳时间,过了夜沾了露水后会变黄,成色变差,收购的时候会被人压价。农人辛辛苦苦等到收获的时候,自然不想在这最后的关头损失收入,大家都是天不亮就下田、下地,卯足了劲收获着真金白银,真真正正的累并快乐着。一时间村里闲着没事吵架玩的人没了,处处一片和谐景象。
终于到了官府收购棉花的日子。
天气也越来越凉了,桃花窝在稻草铺成的被窝里贪享着不多的余热,桃花娘在隔壁扯着喉咙叫了好几声,床上球形的一团才不甘不愿的伸展开来。
说来也奇怪,经过一个多月的农忙后,桃花睡不着的症状消失无踪了,尽管一上床,那床还是沙沙的响。
“桃花,你个懒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桃花娘半天没见人,冲进屋来叫人了。随手一把掀开梆硬的盖被,瘦胳膊小腿立即裸露在凉凉的空气里,桃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桃花娘看了看瘦小的女儿,又帮她把被子盖上。“快起来吧,今天是个好日子,你爹他们要出门呢,别坏了规矩惹你奶发火。”语气柔和了不少。“快起来啊。”
桃花坐起身子,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目光还是不太聚焦。唉,越来越像个九岁的孩子了。连觉都老睡不够。
套上粗布短褂,身上还是冷得发抖。脚上还是那对露出脚指头的破布鞋,经过一个农忙季,口子开得更大了,整个鞋里外都是泥。桃花上下看了看,不由得苦笑,那个娘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需要换身行头呢?
天才蒙蒙亮,白雾浓稠,稻草铺的屋顶上白白的一层霜,看来又是一个好天。
今天村子里似乎比往日醒得更早些,这会儿鸡鸣狗叫,人声喧哗,一缕缕的炊烟在晨雾中飘散不远,只得在各家院子上空流窜。烟火味儿扑鼻而来,出了房门的桃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清新而又温润,这是记忆深处的味道,如果耳边的老妇人说话再温柔些的话,桃花一定会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快乐无比的童年。
“作死啊,一个两个都不省心的,桃花你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搭把手。”一听就是王氏的声音,这一早上不知道已经发作了多少人了。
其实灶房里已经忙活很久了,三月正在闷饭,菜已经炒出来放在锅里热着只等摆碗筷开吃了。桃花还有点踉跄的钻时灶房,三月被锅里热气烘得亮亮的眼睛望着桃花打趣的笑,也没言语,拿了个盆从灶头陶瓮里舀了瓢热水递给她。桃花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热水,好好梳洗了一番,舒服了不少。才帮着三月把饭菜拿到堂屋摆桌开饭。
家里的其他人都在正房的另一间库房里,那里堆着满满的棉花,全是一家人一朵一朵采回来晾晒干后堆放进去的,现在一家人又拿自制的粗布大叉口袋一包包装起来,棉花体积大却并不吃重,为了多装一些,只得尽量压实。怎么才能装得多,却是个技术活儿,得用巧劲儿不能蛮干,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得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式。
桃花家里现在装袋的人是乔老爷子和大伯乔得财,桃花爹和四叔乔得喜分两队各装一只袋子,到一半的时候再由乔老爷子和大伯、狗蛋、小姑和大伯娘拿着簸箕一下一下的把棉花运过来。连小满也在里面凑热闹,一不小心拌了个大跟头摔在棉花堆里,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刚爬起身子,狗蛋和满园又故意扒拉一堆棉花往他身上泼,小小的身板又跌坐到软软的棉堆里去,小满也不恼,扑腾着又爬起来接着干,一屋子人乐呵呵的,尽管外面白霜皑皑,干活的人额头都见了汗珠,快乐因为收获。
今天是出棉花的日子,虽然跟交租税一样都是交到官府,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