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像泉涌一般,仿佛内心最深刻、最暗淡的部分忽然被浓墨重彩重新装裱起来,与现实重叠,那遥远的距离便以最快的速度缩短。
惊讶的有些受不了。
薄籽言证实了心中所想。眼中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惧怕,竟退着身子缓缓就要下去:
“嫂嫂,咱们走吧!”
不想,李知恩却一时不肯动,薄籽言用了点力去拉她,那矮墙上零碎的石屑忽然刷刷往下落,像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瞬间扩散开来。
李知恩记忆中那个羸弱的男孩儿变了,长大似乎给了他许多的惊喜,比如,如今强健的身体和不错的身手。
只见那深色的眸子一凛,伴随着一阵四季桂的淡幽清香。李知恩所在的矮墙瞬间迎接了他疾风似得光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是擒住了就要跑开的薄籽言,反手来抓李知恩的时候,看着她一双满是触动的眼,忽的愣住了。
薄籽言明显被吓到了,不住的挣扎。看他的时候眼中惊恐不已,大叫道:“你是谁,把我三哥如何了?”
这延绵的枫林像一张极大的遮阴网,也像是堵良好的隔音墙,薄顺言面上丝毫不见慌乱,乌黑光泽的发松而精致的疏着。偶有丝丝飘落在白皙的面上,若白玉挂丝绦,温润异常,只是眼中稍显冷清,双眉浓而孤寂。
他红唇轻弯,笑的亦是俊美:“不过几日都不认得了?”
薄籽言仍旧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甚至眼中都急出泪来了,只伸手拼了命的捶打薄顺言抓着她的那只手:
“我的三哥哪有你这样的体魄,你到底是谁,把我三哥还给我,他一个药罐子常年不招惹谁。你们为何这样狠心。”
李知恩见他长身玉立,与雾山花会救他时明明是一个模样,如今再看却多了几分故人的味道,而且,这种感觉竟浓重到让她莫名的就死死的确定了。
那个眼中带着凄凉的男孩儿长大,环境给了他一些改变,却改变不了他眼中的忧郁,那是人生给他的伤。
她忽然好怨。为何,早没认真的去发现?
李知恩看着他侧脸的柔笑,心头更紧,遂小声欲问:“你是,司……”
“小姐?”
“救……嗯……”
刚想问出口,不想薄籽言的丫头竟也寻到这里来了,薄籽言见有救忙开口准备呼救,不想,一颗小石子凌空飞来,正中薄籽言,仿佛是打中了什么穴位,竟登时就昏软了下去。
“还不快带着公主进来。”
这有些沉的女声竟是玉娘的,但见薄顺言闻言,轻松的一捞竟将薄籽言抱在怀中,率先跳上了矮墙,然后转眼又像是变魔术的出现在李知恩的身侧。
“屋里请,还有旧要叙。”
那双深色的眸子仿佛有着莫名的魔力,就这么定定的一眼,让李知恩险些没了神,再回神的时候,她已然被薄顺言抱着越过了矮墙。
玉娘正站在那四季桂下,视线从那花上落下,最后投向李知恩,似有些叹惋的意思,话却是对薄顺言说的:
“既然你如此固执,那便随了你了。”
李知恩闻言便看向薄顺言,见他一副恭敬执拗的态度,哪里是对佣人的模样,由此猜想来,她竟真要好好堵上一把了。
薄顺言回头刚好见她这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却像是有些尴尬,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他的声音仍旧软若微风:
“里面请。”
李知恩举步进屋,但见玉娘正在收拾一些药瓶,上前去,冲着她的侧面微福礼,柔声道:
“恩儿给姨娘请安。”
不想玉娘身子一顿,回过脸来时面上却是含了笑,没有否认,眉目祥的冲她说:“血亲到底有缘。”
待她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玉娘却转身出了门,薄顺言站在屋子正中,明明那样高大的一个男人,却时刻散发着孤寂,仿佛这种清冷是来自他骨子褪不去的烙印。
深色的一双眸与梦中那双终于重叠起来,明明很近,看着的时候却总有着靠不近的无力。
李知恩忽然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又不忍心去看他,只得偏了头,垂着双眼,心中怯弱。
不想,那样清冷的一个男人,却主动靠近了她,仿佛渴望已久,竟伸手将她纳入了怀中,贪恋的拥着她,不敢用力,却又想更靠近一点,重聚的喜悦渐渐浓烈了起来。
李知恩却不敢动丝毫,心头隐隐有着莫名的抗拒,明明他的怀抱很温暖,有着淡淡的桂花香,与梦里那样的相似,可有些什么终究不同了。
“恩儿……”
他轻轻唤,话语里带着点点的忧伤,绵长而又浅痛:“那日里,我一眼就将你认出,却不想,还不如认不出的好。”
李知恩浑身一震。
彩霞仙子曾经说,她的意中人一定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她,曾几何时,她也抱着这样的想法,却只是将将好她头顶上覆了东西,看不见那寻她的一云一人,错身而过时,他们曾那样近,又何其远。
心头有股子淡淡的酸流缓缓上溯,她听从内心的想法,抬手抚上他粗健的臂膀,那错过的伤竟来的汹涌无比,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那些千疮百孔便肆无忌惮的疼痛起来。
“这些年,你可好?”
感受到她的回应,心中承载的情绪便愈发泛滥,竟生生溢了出来,他再拥她紧一些,随即狠狠答:
“不好,我一点都不好,从来没好过。”
眼角有泪滑下来,李知恩晓得自己这是伤心了,却不能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