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下聘的日子,八十担聘礼排得整整齐齐,就待陈氏一声令下,往平安坊而去。
叶德一脸怒容,大踏步而来。转弯处一个丫鬟收脚不及,差点撞上他,抬眼见到他的脸色,吓得当场跪下了。
“当年娶你时,某可是送了一百二十抬的聘礼的。”叶德进门也不瞧瞧屋里有谁,怒气勃发,大声道。
女人就是女人,再要强也分不清重点。八十抬聘礼抬出去,人家嘲笑的可是卢国公府。想给柳氏没脸?哼,人家只会可怜她嫁个小气婆家。这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能答应的。
谁曾见过这么有男子气概的卢国公?屋里的丫鬟嬷嬷,请的全福人梁国公夫人齐氏,全都怔怔地看她。
“珉姐姐先请去花厅吃茶。”陈氏对齐氏道,又吩咐:“明月,好生侍候齐夫人。”
实在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明月脑子转不过弯,听到唤她的名字,应了一声,还是傻傻站着。
陈氏狠狠剜了她一眼。
齐氏又站了起来。叶德一副吵架的模样,她总不好再在这里坐。
“夫人这边请。”明月引着齐氏出去,屋里服侍的人也跟着退了出来。
陈氏往大迎枕上一靠,扬起下巴,高傲地道:“八十抬聘礼已经抬举她了。也不想想若是嫁到小门小户人家,有二十四抬就不错了。”
还真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做梦去吧!
“你可真不要脸。”叶德气得胸膛起伏不停。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却不能不在乎卢国公府的脸面,以后卢国公府办喜事,人家都会拿这桩事出来嘲笑,连带着他被人戳脊梁骨。
陈氏斜睨他,脸上是冷冷的笑,道:“瞧不出来,我们国公爷还真雄起了一回。”
真要在乎脸面,平时又怎么流连花街柳巷?谁不知道他是勋贵人家的坏榜样,多少人家教孩子时都道:“切莫学卢国公。”
叶德气极。抬脚把跟前的矮榻踢飞,道:“马上追加四十抬,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一百二十抬是最少的了。当年因老卢国公看重陈氏,聘礼才一百二十抬。二十年间物价飞涨,聘礼也水涨船高,这两年已是普遍一百二十抬了。
陈氏不屑地道:“你怎么个跟我没完法?”
还想不想去帐上支银钱了?敢这么跟老娘说话,真是反了你。
砰的一声响,叶德踢飞了一只几案。
门外的丫鬟低着头互相看看。脸都白了。
明芳急中生智,道:“你们好生侍候,我去请三郎君。”
“找我做什么?”叶启接声道。
丫鬟们一个个抬起头,露出逃过一劫的表情。
叶启迈过门槛上的矮榻,扫了倒地的几案,道:“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陈氏哼了一声,瞧这小子,要娶那个女人了,神采飞扬的。
叶德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抢上去道:“只有八十抬聘礼。”
何况聘礼上的东西,也很一般。
叶启笑道:“八十抬也不错了,娘亲既然这样安排,自有娘亲的道理。父亲且随我来,我有事跟父亲说。”
叶德急道:“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急?”
聘礼一旦出府,便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叫他如何不急。
叶启笑道:“淮河的盐引下来了,有几家人选,儿子拿不定主意,想请父亲参谋参谋。”
这是要叶德推荐人选的意思?好处可不少。陈氏眼睛锐利如刀。看向叶启,道:“家里的庶务是为娘打理,三郎有事,也该与为娘商量。”
叶德本来还想好好劝说叶启。怎么着也不能让老婆未过门便在满京城的勋贵和家族中落了脸。只怕以后有那促狭之人会当面嘲笑小闲,说些:“你过门时聘礼多少抬。”之类的话,到时让她如何下得来台?
可是陈氏这一插话,他再次气往上冲,一把把住叶启的手臂,道:“走。我们书房谈去。”
叶启被叶德飞快拉走,急得陈氏把几案一推,几案上的茶碗跌落打碎,茶汁溅了一地。
书房门一关,叶启便道:“父亲太心急了,这事怎么不来找我,跟娘亲有什么好谈的?”
她一心要打小闲的脸,让小闲成为笑柄,怎么可能更换嘛。
叶德叹气,道:“你忍心让她被人笑话?”
这可是他自己挑中,千辛万苦求来的亲事。
叶启唇角上翘,道:“怎么会呢。”坐下一本正经和叶德讨论起盐引的事。
叶德却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怎么也坐不住,不时望向窗外,又时时侧目倾听。
叶启颇为无奈,道:“府里的聘礼抬出府,外面自然有人跟上,父亲不用担心。”
叶启大喜,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腕,道:“当真?”
看来儿子搞的是无声的对抗哪。一想到聘礼送到柳家,木已成舟,陈氏再也无法更改,他便乐不可吱。
真是个老玩童。叶启暗暗叹了口气,道:“以后每个月到我帐上支两千两银子吧。”
叶德大喜,道:“为父本来想等你成亲后再跟你说。你一向能干,卢国公府重振门楣指日可待,为父想上折子请封你为世子。”
叶启估摸着有人提醒他,如果没有猜错,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周信。要不然以叶德糊里糊涂的性子,哪里会想到这个。
成亲不过是个借口,若是换了别的人家,早就请封他为世子了。
叶启道:“谢父亲。”
叶德拍拍叶启的肩膀,道:“以后支应门庭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