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夜子时大潮将起,天高月黑,繁星点点,霞湾的迎新船也要预备出发了。
换了一身素裙,洛秋撒披着发,下午在水下泡的时间不短,寒气入体让她一向健康红润的双颊多了几分苍白,去了明艳,多了几分楚楚。
一双白皙的素手将一只折好的小纸船放进了海水之中,呼啸的海浪奇迹般地将小船顶在浪尖,耐心地等待着乘船的客人。一枚闪着淡光的铜钱被洛秋细心地放在纸船中间,边上绕上了一串黑色的珠串。
海浪扑向前方,顺着小河沟,向着霞湾镇奔去,一束白色光亮由洛秋抬起的掌心发出,直直照向梅嬷的小屋,充作夜行船的航标,小船在颠簸的浪尖上起伏,看似凶险却平稳非常。
在岸边众人各有奇异都能看见的眼中,在风浪之中的却不是巴掌大小的纸船,而是一艘容着二三十人的木船,披着红,铺着花。
杜华坐在船中央,而四周操桨划橹的是从圣果院借来的鬼友们,迎亲的歌儿唱着,笑着,正向霞湾的许家行进。
一早被打发等在许家的秦子轩,看着按约好的时间到来的船儿,松了一口气,空气里多了他叹气而来的一缕灼温热气息,让两个小阿嬷齐齐瞪起了眼。
警告了当壁草的秦子轩,两个阿嬷走到床前,一左一右俯下了身子,各自伸出一只手拉住了梅嬷的手,“阿姐,迎亲的队伍到了,你该出发了。”
一个美丽年青的魂体在两个小阿嬷的搀扶下从苍白老朽的身体中飘了出来,梅嬷肉身的眼永远的闭了起来。
欢笑声中,众鬼齐聚一堂,笑闹着,歌唱着……,在许阿嬷的指导下进行着送嫁的仪式。
待到潮将退,众鬼重新上船,那枚闪着淡光的铜钱上又多挤了一个魂,新娘梅偎在杜华的怀里,由众鬼引领着向婆家“秀屿”驶去。
众鬼所要登上的幻化版秀屿,其实就是泊海岸边上的游艇,在那里也有几只“婆家鬼”等着,继续进行更盛大的婚礼。
一生一次,不管是何种状态,这一天应该都是幸福的。
铜钱摆在一个圆银盘中,待新婚的两鬼被欢欢喜欢地送进铜钱洞房,洛秋拿起一块红布盖在了盘上,拉住了新婚洞房的帷帘。
暂寄居在铜钱上的两鬼和已经都收拾好重归黑色串珠手串儿的众鬼们,都将被送到圣果院。阿嬷也跟梅与杜华讲好了,七月半鬼门开,一起走。
呆在铜钱里一日不分,耳鬓厮磨,在这世上做上半年的鬼夫妻,魂归地府之后,如有来世是否还能牵手是未知数,但这样的结果,两只新婚鬼都认为足矣。
知足就好!待等红日高悬,鬼们都安歇了,陪鬼们熬了一夜的人们还在忙碌。
一直守在梅嬷的小屋这边,秦子轩正和赶来洛秋与云奇一起送别着梅嬷的肉身,一口薄棺装裹着,抬上了通知来的黑车。住在霞湾的三亲四戚也在一传十的通知中赶到……
而更忙的是留在海上的李霁,洛秋走时轻飘飘留下一句,“阵是破了,但海底有艘古沉船,上面可能有物件儿会留魂困魄,尽量捞干净,不然……”,他就还得把昨天支走的打捞船再叫回来,电话那头昨天不肯走的那个又问题多多的不想再回来。
一定要炒了你!满眼红血丝的李霁很想吼,但想想自己在家族企业里的实际地位,还是对着话筒努力微笑着保持了风度。
累,累极,困极!实际从除夕夜里醒来五六十个钟头都没合过眼,又下海,又主阵,高强度负荷不堪言。
车才开到市区,原本正跟秦子轩说着话的许洛秋,在说话当中就毫无征兆地倒下了。唬得秦子轩当下的第一反应是把手指放在她的鼻下试呼吸,也害得开车的于云奇急踩了一脚刹车。
“只是累得睡着了!”,处变不惊的秦桐对脸色同样不好看的两只抱着双臂发出冷哼,这就是做人不好了,根本不懂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大把时间都得用来睡觉。
困意会传染,得知许洛秋只是睡过去,肿着眼的秦子轩可怜巴巴地望向了于云奇。车子方向一打,重新又拐回了碧水苑。
公主抱,抱着死沉死沉的洛秋进房间,放进软软的大床,突然轻下来的双臂反而不习惯,于云奇笑着刮了下洛秋的鼻尖。
没有及时收回的手,被洛秋伸起的小爪子抓住,困兽也还有着敏锐直觉,惺忪的眼半眯透着慵懒的小性感,小嘴儿糊里糊涂吐出来的邀请更让人惊讶,“一起睡,我想和你一起睡……”
在说什么?于云奇侧耳贴上了洛秋的唇,刚才听到的呓语消失不见,只有浅浅香香的呼吸酿着蜜。
“她要你跟她一起睡!”墙壁上贴着的秦桐没好声气的提醒着,看着抬脸疑惑对着他的男人,傲娇地撇了撇嘴,“别想歪了,以前也一样,她要是灵力用得过度了,也会邀你……”
原来是这样。再三追问,听着小桐不情不愿的解释,于云奇的嘴角挂起了笑。因为两人的灵力基本同类同源,从前洛秋灵力匮乏虚弱的时候,总会赖在于云奇身边,一边睡着一边让他帮忙补充些。秦桐说的方法含糊,因为小鬼当时根本就没有实际搅和。
真好,能帮到你真好。尝试按小鬼说的法子,试了几次,常于云奇终于学会了调动和集聚着身体里的灵力,一只手带上隐隐的光华,缓缓地抚上睡美人的脸颊,一点光,凝如水,从指尖落在她的眉间,瞬间无影无踪没入雪色的肌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