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留兰翻检了一阵子半干的花束,在窗前的竹椅上坐下,托着腮想事儿。
竹椅也是梁怀全照着留兰的要求做的,算是躺椅的半成品,摇晃的幅度很小。窗户敞开着,还不算太热的阳光夹着细凉的风从竹帘子的缝隙间落进屋子里,竹架子上倒挂的茉莉花束轻轻荡着,散发着阵阵的幽香。
花香熏着,留兰昏昏欲睡。
文清挑帘子,瞧留兰眯着眼,翘着唇角一副惬意无比的模样,不由失笑,“你倒是舒坦,明打明的躲懒。我刚去了恩婷姐家一趟,商量好了赶明儿去镇上赶大集,顺道儿把做好的香囊都送去。趁着这会子日头还不高,你去恩杏姐和恩娟姐家里瞧瞧,看她们做出来几个了,有几个算几个。”
“好!”留兰爽快的答应着起身。
从一开始做香囊,留兰就提醒文清,只是她们三个做,供不上锦绣坊的需求,文清便与文氏白氏商量了,找了几个人帮着做。
村子里会做绣活儿的不少,但水平能达到要求的却不多。梁恩婷当仁不让,梁恩娟是跟着她学的,手艺虽然还稍显生疏,但得益于她稍嫌木讷的性情,手底下虽慢一些,但做出来的活很是精细,她的兄嫂原本不乐意她做这个,但听说做一个能赚十文钱,足足比平常从绣铺里接活多赚一倍的钱,加上她身子骨不够结实,做不来多少重活,才许她做这个,但冷言冷语也没少多少,还把她拘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没白没黑的低着头做香囊。
梁恩娟出不了门,少不了得去问问,去梁恩杏家也是顺道儿,两家住的很近。
梁恩杏是她母亲手把手教出来的,唐氏娘家有个精于刺绣的嫂子,她的绣技虽不算是拔尖儿的但胜在几十年练就的手感。
留兰把风干房里的东西都归置好了,才出了屋。
文清塞给她两个纸包,“这个捎着,一家一包。”
留兰凑在鼻子下闻闻,是茉莉花茶,好东西当然要分享。
“这里边是恩婷姐的两身旧衣裳,你给恩娟姐捎过去。”文清又递过来一个包袱,眉头不经意的拧了一下,梁恩娟与梁恩婷同岁,但多年缺衣少食,身量比梁恩婷小很多,“香囊用这个包袱包起来,别让她哥嫂看见了,顺道问问恩娟姐,明儿跟我们一块儿去赶集不。”
留兰点点头表示明了,梁恩娟给他们做香囊挣的钱都被她两个哥嫂拿去分了,一个子儿都不会给她留下。所以开始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她可以偷偷藏起来三五个,也能藏下几个私房钱。
梁恩婷送的旧衣服只是个幌子,只不过是为了在梁恩娟哥嫂的眼皮子底下把她私藏起来的香囊夹带出来。
之所以让留兰去,也是梁恩婷与文清商量了,估摸着即便是碰见了梁恩娟的哥嫂,也不会怀疑什么。
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尤其是像留兰这么乖巧的小孩子。
乖巧的留兰在心底为可怜的梁恩娟叹了口气,顺道鄙视了一下她的两双极品兄嫂,“姐,你袱里吧。”
文清愣了一下,即时又明白过来,“也是,这么拿过去,肯定进不了恩娟姐的嘴里。”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取来花茶,“即便是多给她这些,也碍不住被抢了去,白白便宜了他们。”
“多少能留下一些吧。我会提醒一下恩娟姐,让她藏好了。”留兰脑筋一转,已经有了法子。
“嗯,快去快回,别耽误工夫,赶着晌午天热之前回来……”
文清又仔细的嘱咐了一番,送留兰出门,站在门前的树荫下,愣愣的出了神。
文清站在门口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说笑着打门前过,才回过神来,转身进了门。
“恩娟的嫂子还不让她出门么?”白氏扶着腰从屋里出来。
“可不是呢。”文清紧赶几步上前扶着她在檐下的阴凉处坐下。
“前几日恩婷姐去了她家一趟,刚巧碰上她二嫂又在那儿骂,嫌她手脚慢,耽误了赚钱,恩婷姐也不知道该说啥,只好借了我娘的名头,说是去嘱咐恩娟姐不要贪快做不好,做不好咱们不收的,还要赔上绢布和绣线的钱,她二嫂这才不说什么了。刚才我过去恩婷姐家的时候,她让我替她跟你和我娘说一声,恩娟姐的嫂子若问起来就这么说,恩杏姐那边她也说好了。为这恩婷姐还怪不落意,想来给你和我娘道歉,被我拦下了。”
“不拘她说什么了,道什么歉。恩娟也是可怜,这样的嫂子,摊上一个就够受的,还一下子摊上俩,她娘俩这辈子算是苦了。”不等白氏应声,文氏也出来了,文清的话她听了大半也明白了,语气里也有些恨恨的。
“我们也是好心,没想到却让恩娟受累了。”白氏苦笑着摇摇头。
“起头我也这么想,但恩婷姐说,恩娟姐现在虽然出不来门,但为了不耽误她的功夫,她两个嫂子骂她的时候倒是少了。”文清出言安慰,但心里也明白梁恩娟这么说,也是不想让堂姐为她忧心,她性子虽软,却是极善良的。
“真真掉钱眼儿里了。”文氏不屑的哼一声,“照这样下去等着恩娟出嫁,还指望着她两个兄嫂给她出嫁妆,还不如早早的分了家,赚一点儿吃一点儿,也好过受那些气。”
“你这也是说气话了,要真分家,她们母女还能捞着一星半点儿?即便是不图能分多少东西,就恩娟娘的性子,也不敢轻易说分家的事儿啊。这幸亏是恩娟娘的娘家还有人,要不娘俩还指不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