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只听到梁润田一下一下的嘬着烟袋。
一袋烟抽完,梁润田在鞋底上磕了磕烟锅,慢慢站起身,“天不早了,都歇着吧,明儿一早,我亲自在桥上守着,看谁能从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梁润田如今已经七十有余,腰都挺不直了,可只这么一句话,却让大家都心安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明天该怎么应对,就都回去歇着了,只留下卫大陪着闻彻三个住在梁怀全家在坡上的房子里。
按梁润田的话说,坡上的果树包括易安之种下的,都是交给梁怀谷打理的,只要是用工,都是从村里找的,再加上锦绣坊的香囊和罗扇,可以说村里不少人得了他们的好处,为他们说几句话不难,可这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们不能回村里住,就住在坡上,明天一早直接进山,看到他们的人越少,这事儿越保险。
等人都走了,小乔把温过的饭菜端上来,大家都揣着心事,也没心思吃,商量好了明天由关华带着他们进山,可信度更高一些。
卫大带着闻彻三个往梁怀全家的小院儿去了,要想不被人找到,只能往山的深处走,而越往深处路越难走,休息好了,才能有足够的体力。
留兰也跟着小乔回了屋,看着她手脚麻利的铺床,又想起文清来,她睡觉本来就浅,遇上这样的事怕是一晚上都不能入睡了,忍不住叹了口气。
“留兰,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别太担心了。”小乔细声细气地安慰她,“我哥经常跟着谷子叔他们进山的,他们每回进山。都会在路上留下记号,不管走到哪儿都能再走回来的,一回两回的次数多了,有好些没人去过的地方他们都去过,藏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找到的,再说,族长爷爷在桥上守着,通往村子里的路就只那一处,要不就得从吕石桥、唐石桥绕过来,外面来的人都不知道要绕那么远。肯定会从石桥走的,一定会被拦住的,你就放心吧。”
留兰心道。如果只是把人拦住那么简单就好了,郭志斌岂会那么容易就善罢甘休,但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小乔也不再多说,吹了灯在她身边躺下。
可是想入睡又谈何容易。
留兰闭着眼。想到了明天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可能。可是她并不了解郭志斌其人,更不可能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硬抢是不大可能的,他那么聪明的人,该知道硬抢占不了好处,不硬抢,他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让文氏如此忌惮呢?
留兰有些想不通,但心里也很明白,文氏并没有被休弃。也没有与郭志斌和离,那文清和文泽就还是他的儿女,就算两个人已经和离或者文氏被休弃,那孩子也是要留在父亲身边的,现在的人都十分注重子嗣。女人不管因为何种缘由下堂,都不被允许带走自己的儿女。于此,文氏并不占理。
如果郭志斌真的摆出情深意重的嘴脸,出于礼教和道义,相信多数不知情的人都会站在他那一边,如果他真像文氏说的那般卑鄙而不择手段,文氏就算豁出命去吧文泽留下,在上林镇也难以立足了。
郭志斌无后,才想起把文泽接回去继承家业,所以他势在必得。而且据蒋誊所说,他与蒋家女儿成亲五年都没有生下子嗣,才纳了一房侍妾,之后三年内连续纳了三房妾室,都不曾生下一男半女,这才开始找寻文氏母子。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留兰倏地睁开了眼睛,入目一团暗黑,却让她的大脑瞬间格外清晰。
郭志斌不旦知道文氏离开时是怀有身孕的,而且似乎一直都知道文氏母女没有死,那他当年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并不想把文氏母女害死,只是让他们离开,扫清他迎娶富家女的道路。如果真是如此,被文氏感恩戴德的老仆是不是也参与了当年的计划,还是他也是受骗者。
留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心肺之间被压至了极限,如果真是她想的这样,那郭志斌并非有多少仁慈之心,而是,心机,未免太深了些,与这样的人过招,他们能有几成胜算,更何况,他已经成功借蒋家起势,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已经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了,蒋誊也说,他到宁江府,都能与知府大人同起同坐。
留兰在黑暗里暗暗咬牙,看来,文泽这次,只能“死”一次了。
她轻轻推了推身边的小乔,“小乔,你睡着了吗?”
“没呢!”小乔很快应声,她听着留兰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又几乎听不到,知道她难以入眠,也不敢睡着。
“小乔,墙角的窝里,是养着兔子吗?”进门的时候,留兰就注意到了墙角新搭起来的窝,天色太暗没看清窝里是什么,但看着像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村里养兔子的人家都搭这样的窝。
小乔点点头,又想到黑暗里留兰看不见,才又道:“是,谷子叔和哥哥捉回来一只大着肚子的母兔子,我就把它养起来了,生了五只小兔子呢!”
“小兔子,可以给我一只吗?”
小乔痛快地答应,“可以呀,你喜欢的话,都送给你都行!”
“如果,我并不是喜欢它们,却要害死它们呢?”说这话,留兰只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
黑暗里小乔愣了好一会儿,明显是不舍,最终却还是道:“留兰,你说要害死它们,是不是有什么用处?”
“是,我要用它们的血。”留兰咬着牙说道,“当然,如果有